欲言又止,却终归也只是抿了抿唇角,让滺澜去毓庆宫的时候机灵仔细些,莫要惹太子殿下不悦。
“是,我省得,多谢谙达提点照拂……”
知他话中有话,滺澜却也没追问,同在宫中给主子当差,都深谙明哲保身之道,人家明里暗里能帮衬的必然会说,如若是会殃及他本人的隐秘,你上赶着盘问也没用,还平白惹厌烦。
她这厢乖巧应答,倒让梁九功一怔愣,仿佛很为难似的,这位内廷总管踌躇的搓了搓手,“啧,姑娘您上毓庆宫送糕点,也是给咱们乾清宫办差,奴才差事儿缠身走不开,就让云路和瑞兴他俩给您使唤,头回去,人生地不熟,别让主子久候。差事儿办妥贴就速回来,万岁爷晚间批折子,还要备上些饽饽、汤羹……”
滺澜似乎明白了什么,可一时半刻又解不透,像是隔着迷雾,召之即来的谜底近在眼前,可总也抓不住。她还要俯身道谢,梁九功却不欲再多言,只回身摆了摆手,催促她赶紧去办差。
二皇子胤礽是乃是本朝自开国以来,头一位被立了封号的储君,之前宫里头也并未设立明确的‘东宫’,皇上只命人将前朝的奉慈殿休憩扩建了一番,供太子一家居住。
从前的时候大抵是听闻,直到见了毓庆宫真容,顿觉有种卓然不同的堂皇威仪,白玉石阶紫金砖,琉璃彩绘细描金,宫门侍卫威猛健硕,穿赭石马褂黑缎靴,蒲扇大手压在寒锋腰刀之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森严威慑,派头不输皇帝那边。
毓庆宫太监哈腰弓背头前儿带路,滺澜行走于廊下,步伐轻缓下颌微扬,双目平视气度悠然,连耳畔的翠玉耳坠子都不晃动半分,她心中念叨自己是皇帝御前宫人,可不能被这般阵仗镇唬住,回头叫人笑话说嘴,连累乾清宫跟着跌份儿*。
可端架子走了半晌,也没走到太监嘴里念叨的后园子,据说太子在那儿看书听琴。滺澜心中觉着古怪,此时临近晚膳,偌大宫殿里,本就没几个人,当差的还都跟泥塑木雕似的,连点子鲜活气儿都瞅不见,难不成这就是储君的规矩排场?
领路太监虾着腰闷头走,她也没好意思大惊小怪的问,就跟没见过大宫殿似的,可心中总没来由阵阵发寒,寂静中透着诡异,越琢磨梁九功的神情话语,就越惊悸。
就在她心中飞快搜寻应对之策的时候,事情终于发生转机,撕裂了眼前这张掩盖在宁静之下的诡谲。
“哎哟!谁不长眼?哎哟!奴才给十四爷请罪,十四爷饶命,奴才罪过!”
领路太监跟没头苍蝇一样闷声猛走,拐角虚撞在一个人身上,不知是不是攒着亏心事,也没多大力,这人就后仰摔坐在地上,险些把滺澜绊个趔趄,后头俩端食盒的乾清宫太监也急慌慌止步,心惊胆战的长吁口气。
在领路太监跪地讨饶声中,滺澜迷惑不解的抬起头,往拐角里头望了望。十六、七岁的少年单手背后站在红墙边,身段修长笔直,长睫低垂唇角微抿,他冷眼凝视着俯趴在地上的太监,虽未曾开口,却自有种天家的贵气威仪。
滺澜见他与平日所着常服不同,许是方才听政去了,一身绛红色团云龙纹的朝袍,腰间束金嵌珊瑚服带,挂着三三两两个荷包扇套之类的织绣活计。白皙小巧的脸庞渐渐收拢成精致的下颌,嫣红嘴唇和芍药花瓣似的,映衬着红衣服,嘿,比姑苏城里唱曲的小倌儿俊俏!真想叫挚友江二姐过来品评品评,她肯定能说出门道来!
这厢神思飘远千里之外,耳边绕梁全是吴侬软语的弹唱,滺澜一时比对着,就差拍大腿叫好叫绝!待回过神,才瞅见小主子爷面如寒霜,望着自己的目光,比方才唾弃领路太监时还冰冷。心中忍不住叫苦,暗恨自己不着调的脾性,都什么节骨眼儿了,还敢盯着阿哥想小倌儿!是飘然了……
好在她这个人心宽,脸皮也不是特别薄,装腔作势的整理了一下衣襟服色,恭恭敬敬的俯身请了个安,仿佛之前的逾越造次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奴才,给十四爷请安。”
“怎么又是你啊?”
小爷面色不善,出言冰冷,他秀俊的眉毛蹙起,瞳中的几许质疑令人伤感,仿佛她是个心怀不轨的刺客。
对,就是我!怎么的?还是我!不乐意你躲开啊?什么叫又?当我爱来这个破地方?我还想问,怎么又是你呢?!当然,这些胆大包天、以下犯上之言,滺澜一个字也不敢吐露,任它们在心中翻涌,还得乖乖回话。
“咳,奴才奉旨来给太子殿下送糕点,叨扰十四爷,还请小主子恕罪。”
一时沉寂,两两无言,他似乎要说些什么,终归是碍于人多眼杂没能开口,只略尴尬的别过眼神,责斥伏地太监滚起来继续带路。
没想到,毓庆宫还真有个后花园,前宫后苑的格局,仿佛是小紫禁城一样的规制。太监去传报的时候,太子正端坐在参天古松下品茶,三五乐师坐在西配殿外弹琴抚琵琶,沉香袅袅仙乐阵阵,好一派风雅怡然。
太子闻声抬手止住乐声,他眉心微不可见的动了动,虽是笑意亲和,眸色却深沉阴翳,似乎不解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