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密布的乌云笼罩了城市的上空,落日的夕阳一下子就被遮挡在了这层密闭的空间之外。
气压渐渐降低,空气变得稠密闷厚。
天空灰蒙蒙的,客厅的大半陷入了黑暗之中。
英梨梨独自坐在临窗的单人沙发上,侧过头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不由得有些皱眉。
她看了一眼放在客厅茶几上的电子钟,17:35分。
陈逸墨是早上八点整出门的。
是她目送着他离开的。
——因为这次要去的地方比较远,考虑到她的体力,所以就他自己一个人去了。
他是这样解释的。
在他出门前,她问了句,“多久能回来?”
他的回答是傍晚六点之前。
而现在,距离傍晚六点只剩下了短短的二十五分钟。
他应该会遵守约定吧?
这个念头生出的瞬间,她没来由的焦躁了起来。
他没有带伞,他也不喜欢带伞。
这是前些天他们吃饭闲聊时,她才知道的事情。
她问陈逸墨为什么不带伞。
陈逸墨的回答很简单,简单到和所有的同龄男生一样。
“因为觉得麻烦。”
轰隆!
一阵闷雷滚动。
英梨梨的身体下意识的蜷缩了一下。
她的视线逃也似的从街道收回,下意识的转回到室内。
屋子里静悄悄的,客厅一片漆黑。
过境的狂风奔袭而过,光秃秃的树枝被吹得簌簌作响,听着有些瘆人。
现在,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向单人沙发里缩了缩,双手抱着膝盖,头埋在膝盖里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伸手不见五指孤立无援的夜。
逸墨。
她小声的念叨着他的名字。
仿佛这两个字能在这种时候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从回到这个国家开始,她记忆里最多的画面就是:被人注视。
因为她的发色,因为她的成绩,因为她的家世。
那些人总会带着各种各样的眼光看她,或欣赏或厌恶或带着令人恶心的情绪。
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后来的习惯,再到最后的麻木。
中间她经历过赞美、吹捧,也经历过诋毁、误会、谩骂。
她应该习惯。
她这样提醒自己。
习惯孤独。
习惯一个人。
习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去在意他人的视线。
她无需去刻意结识朋友,只需要做好自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就足够了。
至于朋友,至于朋友这个概念。
她认为纯粹的友谊肯定很美好。
但那不会属于她。
直到她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地方。
她重新认识了何谓孤独。
——当全世界只剩下自己,那种由内而外的绝望感,究竟有多让人窒息。
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她怕黑。
她怕一个人。
她怕雨夜。
她怕灰蒙蒙的天空。
……
她头一次发现她怕的事情是那样多。
悲观的情绪渗透了每一个细胞,由内至外的恐惧席卷着她的身体。
眼泪无法再流出的时候,我就放弃吧。
她这样想着,俯首埋在双膝间痛快的哭了一场。
当眼泪无法再流出的时候,眼眶通红的她只剩下了抽噎的力气。
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决定:眼泪无法再流出的时候,我就放弃吧。
那一瞬间,血液渐冻。
她的双手和双脚开始以相当的速度变冷。
她的身体在抗拒。
她的大脑在给出拒绝的讯号。
闭上眼睛,想了想死之后的画面。
无意识的,热泪又再一次的涌出。
她放弃了轻生的念头。
于是血液渐渐回流,理智逐渐恢复。
醒悟过来的那一刻,她才恍然自觉,她甚至没有那个勇气去结束当下的噩梦。
然后,她遇到了那个沐浴在午后阳光下的青年。
虽然起初时闹了很大的误会,但之后相处的日子还算融洽。
那段时光就像破晓的希光,驱走了长夜的绝望。
窗外已经下起了瓢泼的大雨。
暴风骤雨似乎要把整个城市撕碎。
滂沱的雨幕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风携着雨珠击打在玻璃上,传出阵阵声响。
英梨梨睁开了眼睛。
黑暗笼罩了客厅。
一如此前。
咚、咚、咚,这是她心脏跳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