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我家,他居然没有嫌弃我家小,也没有嘲讽那四张摆在四个角的床垫,只是饶有兴趣的看了一圈,然后感慨的说。
“特立独行的风格,可是生活气息很浓郁啊。”
“只有白开水,爱喝不喝。”我把水杯端给他。
“嗯,我喜欢。”他盘腿坐了下来,玩着杯子说。
Yuki推着不情愿的白马,把她安到了她父亲的对面坐下。
“好了,你们尽管谈,要哭要闹都可以,家暴不可以,警察局就在旁边,还请文明的吵架,我们出去买菜。”
如此说完,Yuki拉着我和River,准备离开的时候,男人出言阻止了。
“还请你们以朋友身份,支持她并坐下吧,虽然是难堪的家务事,还请听听吧。”
“是吗,那好。”Yuki直截了当的坐到了白马身后,看来她早有这个打算。
River看了看我,似乎犹豫不决。
“我们也去吧。”我只好说。
“合适吗……”
“当事人自己同意了,就这样吧。”
我和River也入了座,像这样正式并充满杀气的氛围,没想到有一天也会出现在我家里,还真是哭笑不得啊。
“先说说,你离家出走的目的吧。”他开门见山的问。
“寻死。”白马也同样毅然的说。
我们三个都不约而同的捂住脸,鬼才想得到她居然真的说了出来,就像是定时炸弹被人用雷管轰隆了一下那样干脆的自爆。
“为何寻死?”男人不为所动。
“我曾认为,生命无意义。”
“曾?”
白马点了点头,凛然的说。
“我们大家,都是人生惨淡,沉沦了的人,仅仅依赖着心爱的那个世界的姿态活着,非常病态的活着。”
“……你也是吗?你不是自己动笔写下了许多童话,也总算出版了书,慢慢被人知晓的作家吗?这不是你的梦想和自己所选的道路吗?为此努力的你,也算是这样的人吗?我不认为啊。”
白马用柔软的拳头,敲打了一下那张桌子,然后大声的宣言。
“写作,确实是我发自内心的愿望,可是,我绝对不愿意被你干涉。”
“干涉?你知道了吗?”男人坦然的反问。
“我成为作家,对你半点好处都没有,所以你出手干涉了不是吗?为了不让你的女儿,被世人知晓,进而将你的身份揪出,暴露在世界之下。”
我咬了咬手指,运转脑袋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
白马站了起来,凌厉的指着自己的父亲,仿佛要将万千积怨,以及自己的一切都放在话语之上一样,既愤怒,又悲恸的呐喊道——
“你这个罪人!”
“……原来如此。”
男人默默拿出一根烟,点燃了,我没有勇气去阻止他在我家抽烟,不过家里也没有烟灰缸……
“你不是卖了一个国家的机密,得到了无数财富后明哲保身的罪人吗!”白马继续说。
“大概吧。”
他表情冷漠的像是刚刚从淬火油里取出的刀刃一样,灰头土脸却闪着寒光。
“你不让我上学!不让我去公园玩!把我锁在宽敞的和屠宰场一样大的家里,却告诉我说,这是给我自由,你毁了我正常的人生!”
可是,被女儿如此侮辱的他,却犹如被母亲安慰了的孩子一般,勉强挤出了一张歪歪扭扭的笑脸:“第一次啊。”
“什么?”
“不知道多少年了,你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呢,真开心。”他擦了擦眼角说:“我可从没听你像这样,明确的对我说你的心意,无论是不想和我回家,还是把这些年的积怨一起吐露,都是第一次,真好。”
男人将烟丢进随身的小烟灰缸里收好,开怀的笑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个小小的你,变的只会对着电脑,或者是坐在写字桌前动笔,对一切都好像漠然。有一天,我问你,要不要出去走走?你却告诉我,在家里就好。我以为你是生我气,赌气才这样说,可后来日复一日,你也依然坐在那儿,对着电脑……有时却会自然而然的笑出来,有时又一脸眼泪……我想,既然你愿意这样,并且能在那里得到感情的体验的话,那也不错……”
他站了起来,摸了摸一脸茫然的女儿的头。
“你想去哪里,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即便一辈子在闺阁之中寡言少语,即便一辈子也不去体会常人的喜怒哀乐,我都会好好养你,让你自由的活着。这就是我的想法了……后来有一天,你将了不起的几本书放在我面前,希望我帮你联系出版,那时候我真的非常开心,瞒着你偷偷的把最珍爱的酒都喝掉了,因为女儿终于靠自己的力量,明白自己该有所作为了,女儿终于长大了。”
“……骗人,你不是,僵着脸,勉强才答应我吗?”白马也已经一脸的泪水。
他的脸上满是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