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稳定了一下情绪，点开邮件。却原来，是写给她和陈沧海的。

    于晨自动回避，走到一边他们细看。

    “素素、沧海：

    我在想，你们多久会看到这封信呢？三个月、五个月？总不会拖到三年五年吧？林素想，她真正低估了我们的愚蠢，我们足足等了八年多！

    那我可真是要嘲笑你们了。人生很短暂的，我现在很有资格说这句话，也很有把握。

    因为我，你们已经互不理睬了，这真真可笑。我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一个笨办法，你们不会怪我吧？

    嗯，你们可能还是会怪我，不为这件事，也会为我的……不辞而别。

    请不要怪我。我真的有点太累了。你们知道的，我很怕痛，但是，我现在每天都很痛，时时刻刻，每时每刻，都很痛。

    素素，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你跑三千米，因为鞋子不合脚，跑下来，半只鞋子已经被血浸透，你面不改色的脱下来，哼都没哼一声，还有心情说笑话“哇，这就是血染的风采！”我当时就哭了，我和你说，我受不了这种痛，我吃不了这种苦。

    我不想吃药，药物让我变成另外一个人。我说的，不光是外貌，还有性格，我变得古怪而多疑，自私又自怜。我渐渐变得不像我自己了。

    沧海，对不起！在那一段日子，一直是你在照顾我你看到我最不堪的一面，真不是我的本意。感谢你，给我的耐心和温暖。

    所以，你不要怪自己，你去北京，对你，对我，都是好事。

    你走之后，我才能静下心来把的事情想想清楚。

    如果一辈子这样下去，我不知道我最终会变成谁。我有时候觉得，是病魔侵占了我的身体，它正在慢慢把原来的我一点点驱逐出去。

    我不能让它得逞。我要赢一把。

    我活了二十岁，才知道，生活不容易。素素，你以前常常跟我讲这句话，我一直没有懂，现在，我真的全懂了。人性复杂，我并不失望，我只是觉得大大出于我意料之外。好的、坏的，都是其中的一份子，也许不应该用好坏来形容。

    我以前沉迷于爱情，沉迷于爱而不得的痛苦，沉迷于要祈求一点肯定的奢望，我现在不了。在生死面前，其他的一切，都是小事。

    千万不要以为，我是因你们才走这条路，呵呵，恕我直言，你们要这样想，就是把自己看得太了。

    哦，对了，我还谈了一场网恋，是不是很可笑？人对于自己未知的东西，总觉得好奇，真正尝试一下，也就明白不过如此。

    我很对不起他，对于他，我真正只能不告而别了。我自己一时发神经，却导致无辜的人痛苦不堪，这是我做过的最坏的事。

    不过呢，这一次尝试让我明白，世界上未知的事情永远数不胜数，没有办法、也没有必要非要一一亲身。

    能看到一部分就已经很好很好了。因此，我计划中的见面、聚会，其实也都不必要了。

    我很早就有了这个念头，从知道永远不可能痊愈之后，我就有了这个念头。素素，我要是有你的坚强就好了，可惜我没有。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写了删删了写，总是词不达意。

    今年三月，我好好看了这一场樱花。今年多雨，许多花骨朵儿来不及绽放就被风雨打落，有时候，你不得不信，真有命运这回事。素素，你没有看过，你不知道，沧海是知道的，他会告诉你，那种粉嫩的颜色，最经不起摧残。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我以前觉得，芙蓉花开在深山，开了又谢了，无人知道，是莫大的悲哀和浪费。但是，我现在不这样想了，它开过就是开过，不管有没有人看到，总是开过了。

    就像我这封信，也许，你们永远都不可能看到这封信，那也没关系，我的挂念和祝福总是不变的。我知道，你们不会令我失望，你们都会好好的。

    来日再聚，你们一定好好要告诉我，你们的人生。

    我亲爱的朋友们，祝你们幸福。

    你们的好朋友：叶心

    2006年5月9日”

    林素和陈沧海都泣不成声，他们寻寻觅觅，兜兜转转，想尽一切办法来寻找真相，现在，真相就在眼前，却又觉得是那样难以接受。

    他们曾经恐惧于叶心可能的怨恨，恐惧因自己的自私和背叛导致了好朋友的死亡。他们更加恐惧叶心的宽容，因为她的宽容背后是她的痛苦和……生命。

    他们猜测过，也讨论过，在没有实锤之前，一切都是薛定谔的猫，一切都是模棱两可的状态。现在，盒子被打开，结果呈现出来，叶心明明白白白纸黑字告诉他们，不关你们的事，她还送他们祝福，但是这种不怨不怒却比怨怒更令人不堪承受。

    但是，明确的痛苦比不明确的猜测好得多，这件事，终于真正画上句。

    有痛苦，有释然，也有不舍。

    仿佛有了这样一封信，叶心才真正离去。

    这就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