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发一封电报到曼谷,这是地址,这是内容。”
“好的,女士。”女孩回答,看了一下收费表框,“到曼谷,六先令六便士。”
“谢谢。”玛丽数出钱递过去,“我能问一下,什么时候能收到吗?”
“最早今晚,关门前会发掉所有电报。”
“什么时候会有回复呢?”
那个女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看收信者愿意什么时候回。明天下午来,可能有回电。”
玛丽点点头:“谢谢。”
她在小镇中心的一家简易旅馆度过了一夜。她不想出去吃早餐,部分是因为她没胃口,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让太多的人看到她。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搞清楚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她怀疑自己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脑子是不是不清醒。
她杀死了安娜,在电报里。或者说,至少,安娜无法享受这个富庶家庭的庇佑了。
但直觉告诉她,安娜要从那个承诺会保护她的监护人,或他娶的那个讨厌安娜的女人那儿得到欢迎,机会渺茫。而且,他们要过五年才回来。五年,如果她不采取行动,安娜就只有被丢在她讨厌的地方,度过孤独的童年。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无论被抓时她要牺牲什么,都是值得的。实际上,她知道,她全部计划能成功,莱尔夫妇会对安娜的突然过世感觉像松了一口气。
英国领事馆,曼谷
伊丽莎白·莱尔拿着电报走进她丈夫的办公室。在进门前,她换上一张震惊和悲伤的表情。
“亲爱的,我……”她朝他走去,“恐怕我有个很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
劳伦斯·莱尔昨晚因曼谷的炎热无法入睡,现在精神仍没好转,伊丽莎白把电报拿给他。他默默地看着电报,一把捂住脸。
“我知道,亲爱的,我知道。”伊丽莎白把手放到他肩上,安慰他,“真是悲剧。”
“我的安娜……我可怜的小姑娘……”眼泪从他悲伤又内疚的眼睛里滚了出来,“我必须,当然,立刻回去,安排葬礼……”
他在伊丽莎白的怀里哭了起来,她只是抱着他,什么也没说。
“我把她弄丢了,伊丽莎白。我向她母亲保证过,会照顾她。我不该把她留在英国——她应该跟我们一起到这里来。”
“亲爱的,在我看来显然是安娜太脆弱了。她脸色那么苍白、那么孱弱,还有口吃。她身体太差,死于学校的流感。但想想她孱弱的身体,要是她跟着我们一起来,会染上更多热带疾病的。”
“但至少她是跟我们在一起,有人爱她,不会一个人死在那个该死的学校。”劳伦斯哀号。
“劳伦斯,我不敢相信如果你在你能把安娜照顾得多么好,”伊丽莎白带着斥责的口吻,“电报上说了,校长非常喜欢安娜。”
“亲爱的,原谅我。”劳伦斯犹豫不决地说,“我不是说那是你的错。不是,”他摇摇头,“是我的错。现在安娜死了……我没办法接受,我要马上坐船回英国。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回去安葬她,至少她死的时候有我在身边。”
“真的,亲爱的,你不要惩罚自己。你对她的付出,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你把她带出危险,给了她一个家,给了她爱和关心,十年来把她当作亲生女儿一般看待。”伊丽莎白跪在他椅子旁,两只手捧着他的头,“劳伦斯,你必须知道,你参加不了安娜的葬礼,葬礼不可能等到六周后你回到英国才办,安娜应该尽快入土为安。校长会为我们操办的,为了安娜好,我们应该接受她的帮助。”
终于,劳伦斯点点头:“你是对的,肯定的。”他悲伤地同意了。
“我会帮你回电报。”伊丽莎白温柔地说。
“也许,如果你觉得有适合安娜的墓地,我可以告诉校长。她说她觉得当地教堂的一块墓地很合适,如果你没其他意见的话。”
劳伦斯透过领事馆的窗户看着外面,长叹一声:“我连安娜的信仰也不知道,我从来没问过。那么多的事情我都没问过……那么,好吧,听校长的建议吧。”他回答着,一脸麻木。
“那我马上给她回复,感谢她一直照顾安娜,让她安排适当的葬礼。”“谢谢你,亲爱的。”
“还有,劳伦斯,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伊丽莎白顿了顿,心里做出决定,“我本打算等久一点再说,但可能,现在这种情况下讲出来,你会好受一些。”她站起来,“亲爱的,再过七个月,我们就有自己的孩子了。”
劳伦斯看着他的妻子,想从悲痛中缓过神来,一直以来他都希望有自己的孩子:“什么,太好了!你确定?”
“确定。”
他站起来,抱着她:“原谅我,我有些不知所措。我简直不敢相信。”
“我明白。但我想,亲爱的,你听到这个消息可能会好受点。”
“是的,是的……”劳伦斯低语着,抚摸着他妻子的头发,“也许,如果是个女孩,我们就给她取名‘安娜’,用我们失去的孩子的名字。”
“当然可以,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