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麻子这样叫他,在学校大门口,他们厮打的鼻青眼肿,难分输赢。
其他同学也纷纷拿出角子,甚至还有纸币,有个同学居然还摸出两颗投子③来。
赌性是与生俱来的,诱惑难以抗拒。
阿明的眼睛发绿了。他一摸口袋,大小几个角子,十来分钱是有的,顿时血气上涌。
他摩挲着角子,一下子又犹豫起来。这钱是阿明告别寄养时,阿松娘给了他五毛钱,省死省活②省下来的。
“赌!赌!赌!不赌是小狗!叫化子生的!”
同学们相互炫酷,催趱着阿明。
“哪里去赌?这巷里,人来人去的,被老师晓得,吃批评不说,万一告诉大人,要吃鞭三饭的!”
那时的杭州,不要说五六尺的巷头巷脑,就是二三尺的多得是。阿明他们回家的这条旧仁和署,还算宽的,有四五米,可是放学后人多,这赌博的罪名对小伢儿来说不是一般般的。阿明嘴里这样推脱,一来肉痛那几个角子,毕竟他还没有正儿八经直接用钱赌博过;二来怕老师、家长知道,所以心里寒滋滋的。
“怕啥西!怕啥西!我们翻到红楼里去赌!”日本矮子就是坏,鬼点子多,挥一挥粗壮的胳膊说。
这红楼,是省军区的宿舍,外面有一堵两米高的围墙,拐角处有几个被小孩故意敲开的小缺口,正好垫脚爬上去。爬上围墙,里面是窗沿,一跳就下去了。围墙里一米多宽,是个死廊,没人看得见。
阿明再三被催,头脑子发胀,随着他们翻爬了进去。
小孩们有的押二三分,有的押七八分,在泥地上掷开了投子。阿明钱少胆小,开始只押一分,手气还不差,连续掷了小鬼、地斗④等,吃了庄家的长三、短斗等。赢了七八分后,便押二三分了。
财气随人,有人捡芝麻丢西瓜,有人破小财却进大财,似乎命中注定,半点不由人。
赌运转了,阿明连输了几把,赢进的吐出,还倒输了本钱五六分。阿明捏摸着剩下的八九分钱,便想到此为止,就靠边观战。
日本矮子做庄,连续掷出了差点,基本上是吃小赔大,大败亏输于闲家。
同学手舞足蹈,极力怂恿阿明下注。
“痛打落水狗!”
“再踩上一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机会来了!阿明想着翻本、赢钱,手痒难熬,心里头大叫着,把钱往泥地上一掼,夯不锒铛⑤全押在了“天门⑥”上。
日本矮子真也晦气搭煞⑦,掷出了红彤儿。阿明一阵高兴,随便掷一把,可以说赢钱是三个指头捏螺蛳——十拿九稳。
其他人随便一掷,都大于红彤儿,日本矮子数着阿明押着的钱,准备付钱了。
阿明最后一个掷,他不敢掉以轻心,握着投子,摇了好几摇,屏气凝神一掷。
投子滴溜溜滚了几滚,泰山稳定。
他奶奶的!这是什么点数:一粒投子是“二”,另一粒投子是“三”——红污儿!
日本矮子哈哈大笑,还痛快地骂了一句“晦气鬼”。
阿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在那里,像个木头人似的。当他看见日本矮子把自己的钱挪到了他的面前,鼻汗便涔涔地流下来了。。。。。。
他缩回了鼻里涕,掏遍了袋里的角头角脑⑧,再没半个角子,耷拉着小脑袋。
那窗沿跳下来容易,可没人在屁股上推一把,爬上去就有点难了。同学都在赌兴上,谁还来管他出去不出去。阿明见窗沿难爬,便沿着墙脚往大门走。
他的背脊本来就有点佝,此时更佝了几分,因为他的眼睛直盯着地上。他在搜寻着什么,可地上没有他渴望看到的东西。
阿明丧魂落魄地转过弯去,离大门不远,他踢开一把破扫帚,眼睛突然放亮——一枚灰不溜秋似五分硬币半嵌在泥地里。他的呼吸骤然加快,弯下腰去,扒开泥土,抠出那硬物。
他抹去泥土,大失所望——那是一片什么朝代都弄不清楚的黄宣儿⑨的壳!
阿明真个是眼花落花,猫拖酱瓜⑩,气恼地把壳儿扔出了墙外。
只听得墙外一声尖叫,阿明吃了一惊,紧贴着围墙,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没有动静,便轻手轻脚想出大门去。
“嗨!阿明,你在里面干什么?”
刚出大门,一声响亮,阿明抬头一看,却是小燕。她的身后立着一个梳着粗黑辫子的胖姑娘,比小燕大出大半个头,看上去足有130多斤,手上拿着一根跳绳。
她俩脸蛋儿都红扑扑的,显然刚做了运动。
“没、没干——什么——干呀!”阿明冷不丁撞着小燕,心里咯噔一下,回答有点语无伦次。
“没干什么?”小燕气冲冲上前,一把抓起阿明的手:“把手摊开来!”
阿明紧握着拳头,不肯摊手。
两个姑娘儿七手八脚掰开阿明的手,但见那手脏兮兮的很,长长的指甲缝里黑糊糊的。
“刚才是你从墙里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