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知道有这展销会似的,通报批评体育场某些领导私自出租体育场,影响了人民群众的体育运动,是如何如何之不好。
几乎一夜间,所有的建筑材料变成了废铜烂铁、碎瓦破砖。主席台破损不堪,广告牌漆落字糊,球场荒草没膝,坑洼里蚊蝇滋生,垃圾堆积如山,小商小贩更是逃得无影无踪了。体育场一年之间的变迁,这忽儿东山日出,忽儿西山雨的,令阿明唏嘘不已。
他每天早晨和中午,有时上班空闲时,都去体育场背记。有时走在凹里凸落③的跑道上,有时坐在高高的土石上,看着想着忽儿繁荣忽儿破败的样子,眼前总浮现出那次与六指头去金华十里坪劳改农场的外调。
外调完了的那天晚上,他们在金华住宿。晩饭后闲着没事儿,正好旅馆对面的金华工人体育场在打中学生足球联赛。碘钨灯亮亮的,运动员生龙活虎的,从他们的身上他看到了中国足球的希望。
然而,眼下这体育场被废弃了,似乎在等待整修。上城区这么大,就这么一个体育场,居然被出租了,人民群众运动场所竟然随随便便被“利”字驱跑了一年。
阿明忽然感到肚子又痛了起来。他总以为平时吃食不调匀,可能得了胃病,前几天痛,吃支棒冰或喝杯糖开水,痛就减轻了。这次却压不下去,到了第二天下午,这痛就不间断了,也越厉害了。他实在熬不牢了,便请了个假儿回家。
吃夜饭前,他痛得满头大汗,身子苟拢④得像只虾儿似的,“哎哟,姆妈喂!哎哟,姆妈喂”叫个不停。
老三阿虎一看苗头不对,连忙推出自行车,莲子扶儿子坐上后车架儿,说屋里头事体收作好了,马上会来医院的。阿明伏在坐凳上,哎哟哎哟直叫进了市一医院急诊室。
一个姓傅的外科医生一按一放阿明右下腹部,说是急性阑尾炎,马上开刀,如果坏疽穿孔,并发腹膜炎,就有生命危险。
家里头从未有人开刀过,老三不敢签字儿,只能等姆妈来。
阿明在等的时候,既害怕开刀,又担心考试,心里头难受死了。姆妈赶到后,问了几句,流着眼泪水儿交阿虎签了字儿。
阿明立即被送进了病区。一个年轻的蛮漂亮的女护士给他打了止痛针后,剥掉他的牛头裤,吱吱吱地剃起卵毛来。这般赤条条地让她在灯光下近看,让她捏摸着翻弄着吊儿,他实在是难为情死了,恨不得钻入床底下去,却也无可奈何。
送进手术室,脊椎打了两针后,护士用长针扎大腿扎腹肚扎胸口,他叫痛,迅速地肩头又被打了一针,于是他便迷迷糊糊了,只是在缝线儿的时候,有一阵阵揪心的痛。
4瓶盐水挂完后,麻木的双腿才逐渐消退。隔了一整天放响了救命屁,能吃流汁了。
单位领导同事们、小兄弟们、游鳞斋学友们拿着糖水苹果、糖水菠萝、糖水荔枝等纷纷来看望他。
令他感到惊讶的是,班上有一对不为人知的“金童玉女”也来看他。那玉女比阿明年纪小一点,是读高中语文时的同学。她在女生中年龄第二个小,圆圆的脸蛋短短的发,眼睛很大又明亮,皮肤白晳、体洁,非常的可爱。阿明没想到金童和她找上了对象,而且有些时间了,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很是羡慕他俩。
先前,阿明还有杨梅,后来与杨梅吹后,也梦想着复合,所以在那段失恋后空虚的日子里,他对玉女虽有想法,但不敢流露而已。
他目送他俩出去,祝愿他们百年好合、幸福美满。
邻床是一个小女孩,城站小学的五年级学生,和阿明同样的病,同一天看病,同一夜开刀。她一点都不怕痛,医生、护士没有不夸赞她的。一清早或夜饭后,她就拉着阿明的手儿到下面走走去。
医院的花园里开着大红的淡黄的美人蕉、粉红的白色的月季花,还有翠竹垂柳。她很会说笑,常逗着阿明寻找小池里的鱼虾。阿明看着她活泼可爱的样儿,不由得生出找对象结个婚生个小女孩的想法来。
确实,姆妈生了个五个和尙头,常常唠叨没生个女儿,抱怨命苦。阿明受此影响,又看到小女孩这么可爱,便也想今后能生个女儿了。
这年春季夜校期末要考现代文学、古代汉语、文学概论、逻辑、中国通史,加上电大的,共有九门课,亏得游鳞斋学友们把要点都整理出来了,来看望的时候送到了医院。阿明整天死记硬背,但开过刀后,记性异常的差,前头一个简单的定义,背了后面就忘了,要反复背记三四遍才有个大概。
第六天才能拆线,但第五天晩上第一门课就要考了,阿明向护士请假。护士吃惊地看着他,不同意。阿明恳求阿弥陀佛似的,那护士这才点了头,关照了几句。
虽然从市一医院到夜校只有一站半路,但阿明五点钟就出医院了,沿着浣纱路往南走。
七月初的日子,有点热起来了。这天傍晚,太阳快要下山了,但余光透过香樟、梧桐树的间隙,还是热辣辣的。阿明忍着隐痛,边慢步走,边背记着。他生怕刀口裂开,走到半路时,汗珠儿便滴滴答答从额角头、鼻子上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