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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鼎山，山兵围山第十六日。

    小苗河面清波漾漾，香饵层层，肥美的红尾鱼游到水面，撒欢争食着香饵。一群鱼鹭从两岸的鱼鳞杉间飞出，扑腾着宽大的翅膀，掠过水面，各各啄起一条留恋着香饵的鱼儿。河岸边乱箭飞出，射落了好几只鱼鹭，山兵欢呼着捞回鱼鹭，拎回营房熬汤去了。

    沿河十来里的山兵营地，驻满了穿甲执械的山兵，在军角的号令下，急忙忙出营列队操练。

    如果这些收拢在小苗河大营的山兵脱下了铁甲，收起了兵器，再换上五颜六色的布衣，倒像极齐到朝宗山礼拜的盛景。但平原兵的入侵打乱了他们的习俗，眼看年底的朝宗节就要到来，平原兵却没有半点退去的迹象，今年的朝宗节，多半只能在战场上度过。

    今年的朝宗节，注定再没有珠玉迷眼的烟柳街巷，再没有将军台上目不暇接的比武论功，再没有从宗殿里飞马而下的山主评册。

    只有血腥，只有杀戮，只有死亡！

    林越康早早醒来，戴上翎羽银盔，穿上银甲皮履，披上雪绒披风，不敢耽搁，望帅营行去。

    昨日宗主在同人山早有吩咐，要自己给将官山主的子弟讲论兵法。

    “林将军！是林将军！”驻扎在帅营偏营的子弟早已听说将有一个特别的将领亲来授课，各各兴奋不已，此刻见是林越康走近，更加难掩心中的激动，齐声欢呼起来。

    不多时，一众子弟簇拥着林大将军，来到一间宽敞的营房。营房内只有三十来张木桌，每张木桌旁依着一个小篾篓，篾篓里装满了从育英宫搬来的书本。很显然，能来到这间营房的子弟，必然是朝宗山将官和各山山主的嫡子。

    营房内的陈设虽不及育英宫考究，但营内桌椅的布置，大概遵循了育英宫的方位。看到隐约有些熟悉的场景，林越康不由回想起从前在育英宫听学的经历。

    育英宫听学，是群山的传统。

    有继任山主资格的子弟自小生在朝宗山的山主宫，他们在山主宫长到入学年龄，便需到育英宫听学，一直到长大成人，在山主宫生下子嗣。等到他们所属的山岭的老山主死去，再通过宗殿继任山主的测试，便可回山继任山主。生在朝宗山的子嗣依旧养在山主宫，依旧在育英宫听学，直到回山继任下一代山主。历代循环，已延续两千余年。

    而朝宗山那些在宗殿议事的将官，可直接将自己的子孙送进育英宫听学。

    因自小由育英宫教养，子弟长大后，多对宗主忠心耿耿，死心塌地。各山主自幼相识，群山和睦。若有不遵此法，妄夺山主之位者，群山讨伐，难有成功。

    育英宫设立了山民文、祭祀礼、宗主史、天象科、地形科、兵法科、器械科、种植科、畜牧科、钱粮科等十余门科目。育英宫长老们视子弟身份教以不同的科目。

    林越康进入育英宫时，这些群山贵族的子弟们已分出了三个等级。

    朝宗山将官和各山山主的嫡子嫡孙，将来必袭高位，身份最为尊贵，学业也最为繁重。

    其次为将官和山主的庶子庶孙，将来多能担任将官或山主守护，家门显赫，前程似锦，各科学业多有涉及。

    最次为林越康、杨箭羽、胡开闲、大芋头之类，先辈丧命于战场，自己孤身一人，说尊不尊，说卑至卑。虽为宗主收养，但毕竟是门庭没落的残余，宗主将他们培养成武将的定位也很清晰，学业只有地理、兵法之类。营官小将，将来多半战死沙场，其余子弟多有不齿。

    林越康深深的明白自己的处境，对于子弟们给自己划定的等级也并没有怨言。他自知不是长老们眼中的宠儿，便愈加专注于兵书上的文字，以求少招来一些嫡子们的嘲讽。

    杜灵芝，王族之后，却对他们一视同仁，不以尊卑相看。自她走进育英宫大门的第一天起，育英宫陈规和积习便被一扫而空，再也没有了踪迹。在她的带动下，子弟们逐渐将注意力转向了对长老和卫兵们的捉弄和反叛。

    他们可以用长老们教给他们的兵法，将育英宫的卫兵们引到后山的禁地。在育英宫和后山两处的卫兵大打出手时，自己却潜入后山的深处，肆无忌惮地探寻起后山之中锁魂洞、九碑塔、再生池一类的禁密。

    他们可以用长老们教给他们的技法，组装出更为精准的弩箭。长老们写满小字的课本全被他们当作了箭靶，惹得那帮老糊涂怒气冲冲地捧着插满箭支的课本，去到祭礼殿控诉他们的罪状，而他们，也因此得到了十来天难得的假期。

    在杜灵芝来到育英宫之前，年底的会考总会让他们挠破头皮，长老们不满意，也总会把他们领到祭礼殿，去抄写密密麻麻的碑文，十遍，二十遍，年复一年。

    这是长老们制服他们的法宝。

    杜灵芝到来后，他们再也没有这样的苦恼，因为只要听从杜灵芝的号令，总能得到会考的答案。

    只有祭礼大臣亲来教授宗主史这门课程时，他们不会造次，反而会满心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