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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灵芝总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悄悄凝望着自己，它就在视野的角落，寻又寻不着，惹得心头有股莫名的焦虑。

    大宗主还在前殿的琉璃大门口催促，杜灵芝不再犹豫，跟着大宗主走进了先宗宫前殿大门。

    先宗宫，王族子孙祭拜先祖的祭礼之地，朝宗山后山一处宏伟堂皇的宫庙群。

    两千五百年来，杜家继任宗主的子孙，共有一百余人，牌位谥号列入先宗宫内的，只有八十位宗主。唯有大功于群山，有芳德传于世的宗主，辞世之后，灵位谥号，方可入列宫庙，平生事迹，方可入序史册。其余早逝夭折的宗主、碌碌无为的宗主、残暴不仁的宗主，祭礼殿宗主评册一定，满朝将官便以上、中、下安葬礼仪中的中、下礼仪将他下葬，不入史册，不入宗籍。

    杜元宗先父一代宗主，是有籍有序的第八十代宗主。杜元宗年少战功颇高，又以铲除暴虐无道的先兄立威，入序群山第八十一代宗主，实乃民望所归。

    殿雄梁高，四壁琉璃，赤金绕柱，玉砖铺地。

    大殿正前方，是巨幅黑木彩雕，群山之内的山河宗族，群山之外的汪洋、蛮国、平原、雪国，皆按方位，列于图上。图左纹有异域雄狮，图右纹有东疆海兽。

    在朝宗山方位，是一代始祖的雕像，他端坐黑木椅子上，宽袍金冠，双臂微抬，君临天下。

    在巨幅彩雕前，错位列有八十面先宗牌位，牌位立于褥枕之上，各各安寝。牌位之前，四口宝鼎对角而立，象征四方咸宁，鼎内香烛不熄，已有两千五百年。

    大宗主携杜灵芝来到宝鼎中间，向四方之鼎添了香火，又面向八十面牌位，深深执下三礼。

    “列位先宗在上，杜元宗携长孙女杜灵芝执礼祭拜。

    今有平原入侵，祸乱群山，亡魂觉醒，万难抵御。平原兵初到，我领二子出征，分拒望泽、入云、金马一线。次子杜宏不肖，领兵无方，损兵折将，连丢险地，以致西山门户大开。杜宏深负列位先宗之望，理应杀头治罪，以慰山民。奈何小子贪生，连以祖制相胁，只得允他进峡抄碑，是生是死，但听天命。

    险地既失，兵力又有不继，西山腹地处处危急，平原兵来势汹涌，守南则失北，守北则失南。权衡之下，只得合兵龙宁河、火烧岭、燕子沟一线，死守北进通道。不行此举，平原兵攻下龙宁河，朝宗山顷刻告急，群山根基动摇，列位先宗再无安眠之处。

    怎奈平原兵早有预谋，合兵龙宁河，正中贼兵之计。平原兵趁南线空虚，一举攻下大苗河，直取金鼎山，金鼎城并杨家一族，陷于敌手。

    不肖子孙杜元宗，匆忙调兵遣将，重整防务，终将平原兵困在金鼎城。望泽山、大苗河、金鼎山一线，也被我三面围定，平原兵再是兵强马壮，再是诡计多端，也万难突进半步！

    长子杜岩，祭礼有序，方略有章，德堪继位，行堪听政，退可守业，进可开疆。此次平原兵入侵，已独拒龙宁河多日，调度有方，进退有度，实乃群山存续之望！

    不孝之大者，自我辈之后，杜家血脉衰微，杜岩之后，竟只有杜灵芝一人！所幸她虽为女子之身，却生性聪颖，颇有天分，兵法祭礼，民情律法，无不通晓。只是日间所历，奇异颇多，疑虑重重，不得解除。

    列位先宗！贼势浩大，杜元宗难保不测，后继者要堪大任，还需提点贯通。今日来此，正为打破她肉体凡胎的禁锢，打通她古往今来的视野。她若能眼明心亮，善察世事，善解玄妙，群山大业，自可托付！只是提点之举，多有不敬于先宗，元宗惶恐，诚请先宗治罪！”

    说完，大宗主又执三礼，满脸肃穆回过身，对杜灵芝说到：“怎么？不想知道猫骨车的秘密了？”

    先宗殿上，不容半句谎言，大宗主祭告先宗的话，杜灵芝字字听得仔细，只想以此找出银盆之女将大宗主拦在殿外的原因。可那大宗主言辞恳切，字字不失先祖群山，杜灵芝哪里寻得出半点破绽？她只得把银盆女拦路的疑问放开，接着大宗主的话说到：

    “你不告诉我，我怎的知道！”

    “乖孙女，看好了！听好了！”大宗主说话间，脸上又发生了变化！

    只见他脸上的细纹渐渐地舒展，脸型微微收圆，还是那身雪狼披风，还是那支朝宗权杖。

    “宗主爷！怎又变了？”杜灵芝领教过了大宗主年岁的变化，不再惊愕，心头却还有不解：

    “不直说，又要卖什么关子吗？”

    大宗主彻底变成了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杜灵芝虽然从未见过，却有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

    “怎么？认不出我吗？小灵芝！我是你祖爷爷！”那宗主装束的中年男子突然说出话来，说话声也不与大宗主一样。

    显然不是一个人。

    “祖爷爷？”杜灵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惊愕之余，终于找到了相认的证据，那中年男子的面相，不正与琉璃墙上八十代宗主的画像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