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排山倒海而来,重重地挤压着我的心灵,吞噬着我的理性,有一种什么力量正在被释放出来。
“噢,我的小姑娘,你看起来像是要哭了一样。”她把我拉到椅子上,搂着我的脖子,让我坐在她身旁,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发。
我抓住她的手腕,轻轻放下,此时我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我对维维安说:“我很好,不用担心。来,说说你打算给我什么东西作为我猜中答案的奖励?”我不愿意让别人轻而易举地看到我软弱的眼泪,再好的朋友也不可以。
“作为奖励,我给你讲一点你会感兴趣的故事。”她说,“有关于京都,还有你的男孩。”
我一下子绷直了神经,梭地站起身,觉得不太对,立刻说,“我去给你倒点咖啡。需要甜品吗?我可以让苏珊准备。”
“亲爱的,你不会想让有第三个人踏入这个房间的。你的手在抖动呢,你在期待着什么呢?”她像只狡猾的狐狸尽情地戏弄着我。
于是我坐回身,静静地低头倾听。
她大笑着,说这样就对了。然后,她把头搭在我的肩膀上,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用一种慵懒的语调,缓缓地开始讲述了她的见闻:
“我是在昨天晚上才抵达横滨的。有些事让我感到极其有趣,所以特地来跟你分享一下。这要先从京都说起。”
“如果你现在回到京都,我相信你一定认不出它原来的样子。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到处都是烟火废墟。你可以看到的只是,不幸的死人和颓败的活人,死寂沉沉的街道,盘旋不去的昏鸦,还有,溶入落日余辉中的刀光剑影,各种各样的旗帜在风中飘扬。城市的繁华毁于兵灾,可是所有带来兵灾的幕后权力都坚信自己才是正义的,无论哪里都是一样丑陋,西方人、东方人都是这样。”
“我是在鸭川河西岸遇见那个少年的。大概是十几天前的一个黄昏,对,当时幕府和长州两边的人还没有开始战斗,他们穿着铠甲,套着外褂,举着红色的队旗,似乎准备在竹田这一带驻扎下来。那几天我都在附近的芦苇边画画,风景很好,突然不远处的堤岸上走来了一大群武士,惊飞了那一群凫水的长嘴鸟。真是可惜,我只好拿他们当素材来作画了。在比白昼更耀眼的落日下,那群年轻男人骄傲又坚定的姿态,充满了力量之美,我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当我在沉醉中醒来的时候,我的面前已经站了三个穿着浅蓝色外褂的武士。他们都扎着头带,我看着头带飞扬,没有想要逃走或者尖叫,无谓的抵抗会让我显得更加狼狈。我很早以前就这么觉得了,该来的总会来的。所以我慢慢地打量着他们,一个脸色蜡黄的男人大约年纪稍大一些,另外两个人都很年轻。我想我跟你说过,我对一个日本男人很感兴趣。而他当时就站在我面前,我真喜欢他的长刀,和他人一样透着肃穆的气息。还有,就是你那可爱的男孩……。”
“亲爱的史密斯小姐,你不要这样地看我。是的,你很奇怪,为什么我居然能活着站到你面前。是的,那应该感谢你。在我以为我就要和人生中最后的黄昏说再见的时候,那个男孩走到我面前,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他个头真小,只到我的鼻尖,努力地仰头看我,慢慢地浮现出亲切的笑容。他周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气,可是笑容却温暖得像春风一样。”
“我想他不是在看我,他的眼神很干净,藏不住心事。然后,他像个小孩子一样,转身拽着我很喜欢的那个男人的袖子,高兴地喊着‘阿一,阿一,她的眼睛和头发也是那样子的。’我其实是听得懂的。他渐渐地不笑了,又走回我面前,动作极其缓慢地拔出刀,我等待着终结的那一刀。结果,我只听到身后那棵大树轰然倒地的声音。”
“那个男孩已经收刀站好,冷漠地看着我,眼神跟之前完全不同了。他只说了,‘请尽可能地滚远一些’。他回头远远地对已经在安营的队友挥手说,‘没什么,只是个无关的路人。’另外两个人似乎很迁就他的任性,一言不发地就跟着他离开了。”
“真是个纯情又简单的孩子啊,我猜,他没有杀我的原因是,有可能担心会错杀了你的什么人。他在爱你,真的是爱你。”
沉默了良久,我终于开了口:“我记得他说过,他分不出外国人长相上的区别。之前我父亲也是他送回来的,万幸他到底没有伤害你。”
“作为答谢,这条祖母绿宝石项链就转送给你吧。”她笑得格外迷人,说,“真想不到其实是你救了我。”
我摸着项链上的那行刻字,感到说不出来的奇怪。在我要开口拒绝的时候,维维安捏了捏我的脸,声音是说不出的魅惑:“我亲爱的小女孩啊,那颗宝石价值昂贵,我的建议是留着吧,也许有一天你用得到它。”我那时不明白维维安的想法,在上帝的庇佑和家人的照顾下长大的我,无论如何是不能理解宝石和金钱的关系,以及对一个独自在世界上辗转流浪的姑娘来说,它到底有多么重要。我只是推脱不掉,就收下了,完全没有其他想法,完全没有去料想将来会发生的事。
维维安弹了弹我的额头,笑了起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