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我的冷笑声就传遍了整个大乘宫。
我的人生多么可笑啊。
父皇,那个慈祥和蔼,视我为掌上明珠的父亲,亲手摧毁了我的幸福。
兄长,那两个时时刻刻站在我身前的兄长,欺我骗我,杀了我最爱的男子,将我推入深渊。
我心中仅有的那点温情,在皇权面前,腐烂成泥。
我还是太天真太傻气,我早该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那座龙椅上血色斑斑,染的都是自己亲人的血。
所有人,包括朔国的帝君在内,都以为我疯了。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我只不过是看透彻了,看明白了,也死心了。
容衍不会来了,那么多年,怕是连尸骨都已经化成了灰烬。
那个在月夜凭窗浅笑的俊朗男子,我终于是害死了他。
我在这个世上从此孤苦伶仃,无所爱之人,亦无爱我之人,孤魂野鬼般孑然一身。
生已无所恋,死亦无所惧。
我只是后悔,空等了这十年,若早点寻死,在黄泉忘川说不定还能与他相遇。
那个时候,大朔朝廷风雨飘摇,太子溟貌似恭顺,其实却打着逼宫夺位的念头。
帝君被蒙在鼓里,我却看出来了,因为太子溟的眼睛里偶尔燃烧着的,都是熊熊的野心。
我没有提醒帝君,甚至在帝君怀疑太子溟的时候,还替他说了几句好话。
太子溟的母后因失宠郁郁而终,他因此对我恨之入骨,对他的父亲想必也是憎恨的。
所以他不会感激我,我也用不着他感激。
我知道,他若夺位成功,第一个杀的就是我。
不是没有机会逃脱,但是为什么要逃呢?我要留下来,亲眼看着他们父子相残。
这算是另一种方式的报仇,为了容衍,也为了我自己。
太子溟果然不负众望,用一杯毒酒了结了他父亲的性命。
帝君死的时候,双目瞪出,死死地盯着我,他已经猜到了,我早就知道太子溟的阴谋却瞒着他。
我对他微微一笑,这是十年来,我第一次对他笑,也是最后一次。
他喉中哽哽作响:“朕死了,你也活不了。”
我根本不在意,他不明白,是我自己不想活了。
殷溟的毒酒来得很快。
我当着他的面,面不改色一饮而尽,他倒是惊讶得挑了挑眉头。
“你还有什么念想吗?”他问。
我说,我想回家。
他面无表情,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其实我也并不是那么在乎能不能回家,有容衍的地方才有家,容衍既然已死,我葬身何处根本不重要。
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刻,我的眼前如彩霞绚烂,容衍就站在这云霞之端朝我微笑,我向他伸出手。
若有来生,我不再是安宁公主,容衍也不再是天机公子,我们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平常人,我绣花织布,他渔耕晚樵,或者攒些银两做些小买卖,大米白面,油盐酱醋,儿女绕膝,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该有多好。
容衍篇
我二十岁那年,遇到了她。
那一天,天空湛蓝,长门殿前木槿花盛开,如同天边火红的夕阳。我永远忘不了,她坐在落满花瓣的玉石台阶上,晶莹的眉目。
容家多鸿儒,祖上三代都是内阁学士,最高官任丞相,最不济的也是太傅太保,在御书房里打过好几个皇帝的手掌心。
祖上因此得封镇国公爵位,世代承袭。
我父亲是先帝御笔亲点的状元,满腹经纶,通今博古,一手文章写得洋洋洒洒、字字珠玑,就连最挑剔的考官都挑不出半点瑕疵。
作为史上最博学的内阁大学士,就算是后来的贤相魏明看到父亲,也少不得恭敬行礼,自称学生。
这么才华横溢、丰神俊朗的父亲,有多少名门闺秀芳心暗许,可他却偏偏娶了我母亲。
母亲在上京城东十三巷出生,那里是城里最出名的贫民区。
不是大户千金也就罢了,居然连平民小家碧玉都算不上,她是家奴所生,也是一个奴隶。
有一天,母亲在溪畔洗衣,父亲在岸边作画,烟柳画桥之间,他看到了她,缘分就那么开始了。
他们的感情在当年惊天动地,若要著书的话,洋洋洒洒非十万字不能详述。
简单地说吧,父亲为此几乎搭上了前程,还几乎豁出了性命。
父亲自书,奏请皇上,除太子太傅内阁首相一职,并自请永不录用。
毅然决然,从此断了庙堂名臣之路。
但仅仅这样,还是不够的。
堂堂宗室子孙欲娶贱奴之女,无疑败坏了诗书礼教,文武宗室臣工都痛斥鄙夷之,先帝勃然大怒,差点下旨把他拖出去斩了,以正视听。
可父亲丝毫不惧,在朝上傲然而立,舌战群儒。从贫贱妻不相弃到富贵时不相忘,引经据典,侃侃而谈,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