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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硬生生被这逼人的气势迫得后退数步,被簇拥在中间的一个干瘦老头却也是个硬角色,拨众而出,冷冷道:“我帝君当朝遇刺,虽然圣体无碍,但是刺客仍未找到,帝君忧心大梁使臣的安全,特命下官前来拜访问候。”
“你是谁?”侯行践斜眼冷觑。
小老头挺起干瘪的胸膛,骄傲道:“下官乃大朔帝国鸿胪寺丞陈良中是也,帝君圣心仁厚,还望将军收起兵刃,让开道路,莫要有损两国邦交敦睦。”
什么狗屁拜访问候,实际就是借机来监视搜查。弯弯就在驿馆里,此时正是诊治的要紧关头,自己就是死都不能放他们进去。
侯行践将心一横,拔刀出鞘,指着陈良中老头的鼻子道:“我家王爷好得很,用不着看,王爷现在正在睡觉,睡觉是天大事,谁敢打扰我家王爷休息,老子就砍了他。”
“蛮横、粗鲁、莽夫!”陈良中气得发抖,干枯的手指哆嗦着,一口气堵住胸口。
怒道:“大梁使团的驻地,说到底就是大朔的国土,在我国土上就必须听命于我大朔帝君,奉劝将军还是赶快让路,速去通禀西凉王前来一见,若将军还是执意挡路,莫怪下官无礼。若两国关系因此决裂,那也是贵使团无礼挑衅在先,后果自负,勿谓下官言之不预也。”
陈良中不愧为鸿胪寺丞,老练狡猾,言语间便将两国开战的导火索放在了大梁这一边。若殷溟借此由头撕毁合约兴兵征伐,天下民心悠悠众口,也无可指责。
这是一个宽大深的陷阱,也是明晃晃刀锋相指的威胁。
侯行践知道其中利害,论语锋之利博览群书,自己是拍马也赶不上人家,好在有自知之明,既然说不过那就闭嘴不说,索性蛮横到底,也是个以不变应万变的好办法。
当即大刀阔斧昂首挺胸地挡在阵前,冷笑道:“我就是不让,你又怎样,杀了我啊?你杀啊,来啊。”
表情言语间很有几分之前方筝耍赖时的神韵。
陈良中见他油盐不进百毒不侵,也发狠道:“那就莫怪下官无礼,给我闯!”
锦衣卫们得令,呼喝着挥舞刀剑就要硬冲。
侯行践半步不退,大手一挥,黑云骑将士们脸色冷肃,齐刷刷站成人墙,刀剑外指,针插不进水泄不通。
驿馆墙头上陡然出现数十个黑云骑兵,手持强弓,锐利的箭头闪着利光,齐刷刷对准了锦衣卫。
“我不先动手,但你们若敢伤我一人,就是你们先挑起的争端。”侯行践冷冷道。
眼看双方恶战将起。
驿馆内毫无烟火气地传来一个轻飘飘的声音:“陈大人且慢,侯将军且慢。”
紧张的气氛为之一滞,刀剑相对的众人纷纷朝声音响起的地方看去,只见副使王传明面带微笑站在驿馆的院子里,大冷天的手里拿着把折扇,刷一下打开,颇有风度地扇了几下。
鸿胪寺和大梁的礼部多年打交道,陈良中一眼就认出了王传明,愤愤道:“王大人,你来得正好,与这等莽夫说话不啻对牛弹琴,本官身负皇命前来慰问西凉王,你速速令他们退下,让出道来。”
你这个干瘪老头竟敢说我是牛!
侯行践勃然大怒,刀尖朝陈良中点啊点,恨不得一刀削掉他的鼻子。
“啪”,王传明折扇一收,远远地行了个礼,甚是温文尔雅道:“陈大人此言差矣,侯将军有礼有节,挑不出任何错处,倒是陈大人你,以牛形容之,甚是失礼于人,恕不知术业有专攻,闻道有先后,侯将军虽不擅诗书,却叱咤沙场,威风赫赫,你以己之长对彼之短,不是君子所为。”
他声音凉飕飕的好比穿堂的风,脸上甚至挂着温和的笑意,说出的话冠冕堂皇却句句贬斥,偏偏叫人找不出反驳的地方。
“王传明,你!”
陈良中怒不可遏,指着他道:“你们大梁使团到了我国帝都,脚踩的是大朔的土地,头顶的是大朔的天空,就应该服从我国律例,受大朔帝君皇命所管辖,到别人家里做客,反而如此嚣张跋扈,难道就是君子之道?”
王传明缓缓走过来,所过之处,侯行践大手一挥,黑云骑将士纷纷收刀让出一条路来。
他就这么轻松写意,分花拂柳般走到陈良中跟前,伸出两根手指头拈开对方伸在最前的一把刀面,打开扇子慢悠悠地扇了两下,摇头晃脑道:“陈大人此言差矣……”
侯行践从来没有觉得这七个字如此可亲可敬,悦耳动听,一肚子恶火顿时像遇到了清水一般被浇灭了,脸上甚至带上了一抹看好戏的表情。
王传明原本笑眯眯的,那七个字说完突然神色肃然凝重,扇子再次啪地收了回来,如同当庭开审拍响了惊堂木,拱手道:“《朔梁通礼》中有记载,厚其外交,以报其德,一国使节所在之地,一树一木,一墙一门,一砖一瓦,均视为其国土,不可侵犯。如今使臣所在的驿馆,虽然地处帝都,但应视为我大梁国土,侯将军作为大梁军人,护我国土,扬我军威,下官以为可击节以赞之,何错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