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了。
人世间的事,倒真是一件奇怪的轮回。
忽然间,有妇人的嚎啕大哭声传来,间或夹杂着谩骂的声音,唐宛央顺着声音看去,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是林母。
林母哭倒在刑台面前,一面大呼着“我儿”,一面又谩骂着卞安公主。唐宛央将她的骂声听得清清楚楚,林母骂的是林一凡原本有大好前途,却被卞安公主给连累了。
甚至连段依依,林母都拿出来说,只说自己原先那个媳妇如何的善良贤惠,能干体贴,却被卞安公主以恶毒的手段害死,还栽赃在林一凡身上。
林母的痛苦不是假的,因她只有林一凡这一个儿子,含辛茹苦的把林一凡拉扯大,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林一凡身上。
而林一凡也不负众望,果真做到了高官,只是没料到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栽了跟头罢了。林母惯于把一切责任都推卸在别人身上,卞安公主既然没有用了,她自然要把这一切都怪罪于卞安公主身上的。
唐宛央心中哂笑,林母这会儿是不管不顾的撒泼,碍于各种原因,赫连安和淑贵妃没能救得了卞安公主,但不代表就真的不关心卞安公主。
卞安公主落到如今田地,对淑贵妃和赫连安而言,也正是因为林一凡才会如此。如果没有林一凡,根本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林母迁怒卞安公主,淑贵妃也会迁怒林家。林一凡是死了,林母的胡乱谩骂,自然也会惹恼淑贵妃。
只怕处刑过后,林母也活不了多长时间。淑贵妃本就恼怒林一凡,又怎么能允许一个普通妇人侮辱自己唯一的女儿。
若是林一凡心中还有自己的母亲,就应该这时候开口,提醒林母一两句。别人的话林母或许听不进去,但林一凡的话,林母却多多少少一定要听的。
但林一凡没有,他只是茫然的,无望的,执着的在人群中一遍又一遍的搜寻着。他的目光是如此明显,以至于许多人都感受到了,面面相觑,还以为他是寻了劫法场的人,在等着救兵前来。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救兵,林一凡所期待的人也没有出现。
直到了时间到来的那一刻。
刽子手立在林一凡身后,手起刀落,银光一闪,滴溜溜,一线鲜血喷在地上,圆圆的脑袋滚了下来,沾满泥泞,什么都分辨不清。
在林一凡身边的卞安公主尖叫一声,像是终于明白了恐惧,尖叫了一声“不要”,可还没等她叫完,死亡的刀光接踵而至。
人群蓦地发出一阵欢呼,像是得了巨大的成就。
唐宛央垂眸,面无表情的转身走开,一切都结束了。
……
不管“状元杀妻”案是多么的令人惊骇,随着卞安公主和林一凡被处刑,一切好像都结束了。
街道上茶坊酒楼里仍旧还会有人议论起这件事,唏嘘段家的无辜和可怜,但谈论的人在慢慢变少。
好人得到了伸冤的机会,坏人伏法,这似乎就是圆满的大结局了。春日一切又开始繁忙起来,农人忙着播种,孩子们开始上学堂,认识新的字,一切欣欣向荣。
唐宛央的日子,也在一日一日的平静中度过。
可她知道,这平静并不代表着一切都结束了。恰恰相反,是另一场风暴的开始。
……
……
赫连安府里,近些日子,下人们都是小心翼翼的做事,生怕一不小心就触目了容易发怒的主子。
堂厅里早已坐了许多人,都是上京朝廷的臣子,大约是在商议很重要的事,赫连安坐在为首的位置,在他下首,挨近左手边,是宋仲南。
“诸位,”赫连安道:“我们的日子,恐怕得提前了。”
这些日子,奉昀帝不知是不是知道了他的打算,处处针对。赫连安心中恼火,他本就有提前举事的决心,加之卞安公主的事又在上头狠狠地浇了一把油,令他满腔怒火无所发泄。只恨不得现在就打进皇宫去,把奉昀帝从那个位置拽下来,狠狠地践踏在脚下。
要知道,这段时间,因为卞安公主的关系,他遭受了多少嘲笑和议论。那些人虽然当面不敢说什么,背地里却几乎要把他的脊梁骨都戳破了。
赫连安自来爱惜名声,他希望有朝一日自己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清清白白,不落人话柄。如今看来却是不可能的,所以倒不如什么顾虑全不要了,放手一搏。
赫连安看向身边的宋仲南,问道:“右相以为如何?”
宋仲南笑笑,道:“全凭殿下做主。”
赫连安心中有些不悦,宋仲南分明是在敷衍。
他知道宋仲南是因为当初卞安公主一事与他生了嫌隙,现在仍旧不大爽利。虽然赫连安已经赔罪过了,心中却不以为然,要知道他才是君,宋仲南不过是臣子。如今是他捧着宋仲南,对宋仲南礼遇有加。但要是宋仲南不识抬举,他也不介意给宋仲南好看。
当然不是现在,而是等他坐上高位,手握大权的时候。
宋仲南面上在笑,心中也很是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