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宫女笑着看他,他自觉失态,便没话找话地问道:“充容还在和陛下守岁?”
“没有,”宫女回答道,“充容有些不适,提前告退了。”
“请小娘子向充容转达程某的谢意,让她费心了。”
宫女点头答应了。她收拾好碗碟,将要出门时,程谨却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不知小娘子如何称呼?”
话一出口,他便觉自己冒失。那宫女却回过头,笑容温和灿烂,有如冬日的暖阳。
“我叫琴女。”这是她的回答。
除夕之后便是元日朝贺大典,之后官员们可享七天假日,直到初七人日才恢复正常的朝集、办公,到十五则是上元佳节。
可宫中节庆时却比平时还要忙碌。德妃本就多病,此时更是不济,只好万事皆托给绮素。事务繁杂,偏沈贵妃又处处和绮素过不去,让绮素咽喉失养之症越发严重起来,不时干呕。一直忙到了上元后,绮素才得闲休养。
这日难得有空,绮素精神也还好,她见园中梅花开得正好,便信步走到庭中观赏。她立于庭中,闭上眼深深地呼吸,顿感缕缕梅香入鼻,沁人心脾。
“这天还有些寒气,充容别着凉了。”琴女体贴地为她披衣。
“琴女,”绮素看着梅枝说,“你瞧这几株红梅开得多好。”
“是。”琴女简单地答了一声。
绮素侧头想了一会儿道:“太妃素喜梅花,你折两枝给她送去。”
琴女应了,不多时便领着两个小宫女来,在绮素的指点下选折了两枝有奇趣的梅枝,插在瓶中捧去了太妃处。
琴女走后,绮素又站了片刻才回到屋内。
小秋殷勤地迎了上来替她解衣,又将火炉移近。绮素在案前坐下,小秋细声问道:“充容可是要习字?”
绮素看了她一会儿,微笑道:“不,你替我把箱子里的字帖找出来。”
小秋应了,开箱取出绮素珍藏的韩朗字卷,置于案上。
绮素打开卷轴,对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出神。
小秋知道每次绮素看这卷轴,心情必然不佳,便默默地退至一边。绮素以指轻触卷轴正中那道细微的裂缝,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小宫女捧着乳粥进来,小秋看见,亲自上前接过。遣退了小宫女,小秋才上前轻声道:“充容,粥来了。”
“放着吧。”绮素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这……”小秋赔笑道,“充容近来不思饮食,奴婢问过,说是胃里阴虚所致,所以命人准备了乳粥滋养。若是放凉了,不但没效果,反而会加重病症。”
绮素听了放下字帖,接过小秋递来的碗,浅浅地尝了一口,却又放下了。
“充容?”小秋有些紧张,“可,可是这粥不合口味?”
“不是。”绮素忽然转向她,“小秋,我待你如何?”
小秋连忙伏身:“充容对奴婢有再造之恩。”
“既如此,你为何还要害我?”
小秋大惊:“奴,奴婢不敢。”
绮素俯视着她,温柔地问道:“贵妃给了你多少好处?一百金?两百金?”
小秋涨红了脸,许久后才嗫嚅着道:“五,五十金……”
“才五十金吗?”绮素讽刺地笑。
“奴,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小秋语无伦次地辩解道。
“你不是鬼迷心窍,”绮素语气平淡,“你是认为我斗不过贵妃。我若输了,你就又要回去充任户婢,所以你投靠了贵妃。是不是这样?”
“是!”小秋在极度的恐慌下情绪爆发了,“我不想再当户婢!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日子!你看看我……我成了什么样子?”
她扑在地上大哭起来:“你我入宫时同为宫女,我的容貌远胜于你,只因太后不喜,我就得去看守宫中门户!可你呢?太后待你好,你可以无所顾忌地接近太子,甚至在他被废后还成了他的王妃!哀孝王一死,你又立刻转侍陛下!你凭什么?为什么你可以得到哀孝王和陛下的宠爱,我却要为奴为婢?”
绮素冷冷地看着她,轻声问:“所以,你恨我……”
“没错!”小秋怨恨地瞪视她,“除了太后养女的身份,你有哪里强过我?当年哀孝王喜欢的明明是我!以前他都不曾看过你一眼,要不是太后……要不是太后,现在坐在这里的本该是我!我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要承受悲惨的命运,你却可以一生都锦衣玉食?”
绮素依然平静地注视着她,慢慢地问道:“小秋,你还记得哀孝王是什么样子吗?”
小秋被她冷不丁地一问,瞠目结舌地愣在了原地:“哀孝王……”
绮素的手轻轻抚过案上的卷轴,低语陈述:“你不记得。他在你心里,不过只是一个富贵的影子。他是什么模样,你并不关心。”她转过头,目视着小秋,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可我记得。”
小秋作声不得。她从没见过绮素这样冷静而略带感伤的表情。她怔怔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