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绮素,不知该不该回应她的话。
绮素不想过多地泄露自己的情绪,因此闭上眼,慢慢说道:“我记得他被废后在少阳院伤心的样子,我记得在永州踏青时他快乐的样子,我还记得他离京时……”她竟有些哽咽,摇了摇头,似乎不忍再说。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继续说道:“他所有的一切我都记着。我不在乎他是太子还是庶人,也不在乎他是才华横溢还是冲动莽撞,我在乎的,只是他这个人而已。”
小秋眨眨眼睛,似乎并不理解:“可是陛下……”
绮素冷淡地打断了她:“我要活下去,因为我有不得不活下去的理由。陛下……不过是我在宫中存活所必要的倚仗。”她再一次俯视着小秋,目光锐利:“如你所说,你我同一年入宫为婢,同处于太后殿中。在如今的宫中,除了你我是旧识,我们再无依靠,并且……哀孝王对你有过些情意。你被罚为户婢时,他也曾难过,但他生前并没有机会为你做什么,所以我将你留在了身边,替他补偿你。若你有些耐心,便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不知为何,小秋听她说话时发现她脸色越来越苍白,不由得有几分惶恐。
绮素却似乎毫不在意,她缓步走到小秋身边,俯身在她耳畔低语:“可惜……你没有机会了……”
小秋睁大了眼睛,因为下一刻,她便感到颈后有温热的液体从后领流入,一股腥甜的味道从鼻端蔓延。小秋慌慌张张地转头,见绮素摇摇晃晃,似乎无法站稳。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唇边却余有一缕血痕。即使这样,她的脸上仍带着莫测的微笑。
“你……”小秋大惊,她已想到了这意味着什么。
恐惧涌上了她的脑海,让她动弹不得。
“啊……”身后传来一声惊叫。
小秋木然回头,见琴女双手掩口,满面惊恐。琴女刚从太妃那里回返,即见到了这一幕,忍不住惊呼出声。小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解释什么。可不待她开口,琴女已经冲上来抱住了绮素:“充容!”她向屋外大喊:“来人!快来人!”
人群伴着急促的脚步声拥入,她们看到的是倒在琴女怀中的绮素,小秋则跌坐在一边。小秋身旁的几案上,一碗乳粥仍然散发着余温……
完了,一切都完了!小秋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哪里?绮素拼命地想看清四周,却什么也看不见。自己似乎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她感到自己在不断地下坠,耳中依稀能听到哭声与低语,但是忽近忽远,并不十分清晰。
乳粥里的药虽然猛烈,但是她很小心地控制着服用的剂量,应该不足以致命,且琴女回来得很及时,自己应该不至于死去。所以她大概是在昏迷之中?她忽然很想笑,这种情况下自己竟还能如此冷静。
她并不觉得现在的状况很坏。至少在她自己的意识里,她不必再继续伪装。无论在皇帝还是宫妃面前,她都时时刻刻紧绷着一根弦,以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变故。时日一长,她便生出厌倦,有时她甚至觉得自己快要演不下去了。
这样很好,她喃喃自语着,我太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素素,素素……”
有人在轻轻叫她。
这声音真耳熟。她这样想着,抬起了头。
李元沛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前。他的头发盘得规规矩矩,用一根白玉簪束住,身上穿着深青交领长衫。在绮素的印象里,他很少这样整洁闲适。他望着绮素迷惑的面孔,忽然微笑起来,展开双臂,向她问道:“怎么?我的打扮很奇怪?”
她摇头,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这个傻女人,我一直都在这里啊,”李元沛说得理所当然,“我从来没离开过你。”
“你……”绮素忽然觉得很委屈,“骗子!骗子!明明丢下我一个人走了,却说从来没离开过我。”
她对李元沛又踢又打,李元沛却只是微笑着抱住她,不发一言。
绮素在他怀中挣扎着,最后却忍不住哭了起来。
“怎么了,素素?”
“你会离开我的,是不是?”她小声哭道。
李元沛的笑容微微凝固,过了一会儿才轻声叹息道:“是。”
“我就知道,”她失望地嘀咕着,“你终究是要走的……”
她很清楚,这并不是真正的李元沛,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动情了。哪怕他只是梦中出现的幻影,她也很想留住他。
李元沛温柔地看着她:“虽然我不能出现在你的面前,可我一直在等你。”
她点头,目中泛起了泪光:“我知道,我都知道。”
“素素,”李元沛在她耳边低语,“你不属于这里,快回去吧!”
“我不想回去。”
“你必须回去……”他微笑道,“你还有很长的路。”
“多陪我一会儿,”她喃喃着,“只一会儿。”
他凝视着她,过了一会儿才说:“好。”
她靠近他,把头埋进了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