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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心乡扬高声音哦了一下,而后笑得贼兮兮,“原来四姑姑是心疼人家啊。”
谢梦河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负手望着天际的浮云,淡淡道:“我是想让你放他一马,我都不介意了,你又何苦追着那些陈年旧账不放?”
谢心乡手扶船舷,河风带着水腥气迎面扑来,撩得她衣裙扑动,“四姑姑,他不该辱你,更不该趁人之危,在你脸上留下这道疤痕,以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你曾受过的屈辱。”
她语气轻柔,但越是这样,谢梦河越明白她要报复的决心是多么坚定,而自己却阻止不了,唯有苦笑。
“无妨,不过一副皮囊,我又不在乎的。”拍了拍侄女的肩,谢梦河安慰,若说心中不感动,那绝对是假的。
“女子哪有不在乎容貌的,他既然做了,就得承担后果。”谢心乡摇头,难得的认真,语罢,沉默下来,原本璀璨若星的眸子中浮起一抹忧伤,似乎这一句话,不只是针对燕晋初而说。
谢梦河没注意到,心神被不知何时又飞上天空的雏鹰吸引了过去,看着那鹰骄傲地盘旋在澄澈的天宇下,昂扬之态像极了身旁的侄女。
她精神一振,不由也跟着雄心万丈,至于那些小儿女的事,便由得他们自己去烦恼吧。
船桨击水的声音单调而枯燥地响着,谢心乡无声地叹口气,反身懒懒地靠在船舷上,目光落向江岸,似想寻找什么。
但当她察觉到自己这无意识的举动之后,不由苦涩地咧了咧嘴,笑自己的荒谬。
她以为,那抹白色的人影还会无声无息地伴在身边,只要她回头就能看到么?
夜安又重新去了趟塞巴,从寨民口中知道只有赵氏兄弟回过寨,随后离开,其他人都没再出现过。
他又去探了一次百花谷,并没寻到其他人的蛛丝马迹,也没再见到鬼怜。
这一趟旅程,孤身一人,如同以往每次出任务时那样。只是这一趟旅程,处处都是回忆,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凌迟着他的神经。
渐渐地,他开始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劲。
明明前一刻还好好的,告诉自己要忘记那本不属于自己的温暖,忘记那个人,下一刻回过神时,手中也许就烤着一条鱼,又或者正在梳着发髻。究竟是怎么抓的鱼,又是怎么做的,却全然记不起来。
他知道自己出了问题,也知道本不该再走这一趟的,但是宇主子派下来的任务没完成,他就不得不走这一遭。
平安出来的赵氏兄弟必须杀,燕子寨必须去回复,做完这些,再回去为没完成的任务领罚。
到达燕子寨的那天是九月二十七,那一天阳光甚好,一点也没有深秋的阴郁。
燕子寨张灯结彩,连其山下的民居以及道旁的果树上都挂上了红灯喜绸。夜安一身素白从其中走过,分外的扎眼,也分外的孤单,仿似一抹无主孤魂。
见到他,燕晋初并没有丝毫的不悦,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
“谢家的船就要抵达码头了,香香姑娘亲自来接在下,安公子和香香姑娘既是朋友,不如留下喝一杯喜酒。”平静无波地听完夜安对幻帝宫之行的回复,他如此说道,声音温和,既无喜悦,也无炫耀,只是陈述一件事实,并做出合理的邀请。
夜安没有推辞,转身去了上次所住之处。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燕晋初的眸中寒芒暴闪,一丝冷笑悄然浮上唇角。
谢家的船是傍晚时分到达的,那个时候夜安正坐在屋顶上,看着山下那一行人在夕阳余辉中逐渐走近,而那个人走在最前面,如同众星拱月般。
仿佛感应到他的注视,她往这边看来,他没有躲避,只是那样冷冷迎视着她,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跳急得几乎要炸裂。
为什么要留下来?为什么明知她不想再见到自己,却仍然想再看看她,哪怕是这样远远的一眼?
洗尘的宴席上,夜安盘膝坐在角落,低垂着头,不言不语,耳朵却竖了起来,贪婪地听着她的一字一语。
“说起来,安公子倒是在下与香香姑娘的媒人呢。”燕晋初突然道。
那如温柔春风般的声音却尖锐刺痛夜安的耳膜,他缓缓抬起头,看见含笑的眼中所传递出的讽刺。
“香香姑娘,你说咱们是否该敬安公子一杯呢?”
咱们……夜安恍惚,忆起这两个字,曾是辛香香常常对他说的,如今,她却和另一个男人是咱们了。
直到此刻,谢心乡的目光才落在夜安身上,笑道:“这是自然。”语罢,起身,两人相伴来至夜安面前,立时有下人送上酒。
夜安又低下了头,坐着没有动。
谢心乡从托盘上拿起两杯酒,单膝微曲半蹲在了他的面前,将一杯酒递到他面前,“安公子……”
她甫一开口,夜安蓦地扬眸,目光冷漠地射在那张娇美的脸上,无视那黑眸中的浓烈感情,阴郁道:“我不认识你,你们也不必谢我。”说着,站起身,走出了宴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