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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马结束得太早了。莫纳四点半回到房间时仍是白昼,脑子里满是这不寻常一天的经历。他在桌旁坐下。除了等候晚餐以及晚餐后的庆祝活动便无事可做了。
其时起了风,而此刻和昨晚刮得一样猛。它会以急流的轰鸣声绕屋盘旋,或是骤然发出瀑布咝咝作响的尖啸声。炉门前那台铁制鼓风机不时咣当作响。
莫纳首次感受到随着近乎太过完美的一天而来的微微沮丧的心情。他想到要生炉子,可当他设法把鼓风机抬起时发现它牢牢地锈在了地上。他四处转悠起来,整理着房间。把那套精美服饰挂起来,将乱堆的椅子贴墙放好,把这个地方收拾齐整,仿佛是要再小住几天似的。
可他依然意识到他可能要毫无预兆地离开,便将自己的男生服装仔细地折挂在椅背上,好像它们是他的旅游服似的,然后将靴子塞到椅子底下:它们仍沾着厚厚的泥浆。
然后觉得自在些了,便坐下来,细细打量这个让他收拾得井井有条的新家。
淅淅沥沥的雨滴不时敲打着那扇眺望马车院子和远处树林的窗子。既然屋里收拾干净了,他便放松下来,开始觉得十分快乐。在这里,他是一个神秘的高个子青年,是陌生人中的陌生人,在一间占为己有的房间里。他的所获超过了期望,是他永远都不敢奢望的。而回想起那个姑娘的脸在大风中转过来望着他,便足以给他此刻所需的全部幸福……
沉湎于白日梦中,他几乎没有留意到夜幕降临,等到屋里黑了都还没想到去点燃一支火炬。冷风呼地将一扇房门吹开,而那道门连通的屋子,和他自己那间一样,可以眺望马车院子。他起身去关门,看见那间屋里亮着一盏灯。他走过去,把脑袋探进半开的门里。借着桌上的烛光可以看到有个人在地板上踱步,而那个人一定是从那扇大开的窗子里进来的。就他所能辨认的而言,这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男子。没戴帽子,肩披旅行短斗篷,不停地来回走动,仿佛是被某种难忍的痛苦搞得心烦意乱似的。从窗口灌进来的风卷起斗篷的褶边,而每一次他靠近桌子,烛光便映照出那身做工精美的长礼服上的镀金纽扣儿。
他从齿缝里吹着口哨:是水手和女郎唱的那种小曲的调门,他们聚在酒馆里唱歌让自己高兴起来。
激动不宁的踱步蓦然打住,年轻人趴在桌上,打开一个盒子,取出一些纸页……莫纳此刻在烛光里看清楚他的侧面:鹰隼般纤巧的面容,没留胡须,浓密的头发在一侧分开。他停止了口哨。他苍白之极,嘴唇张开,似乎就剩下最后一点力气,仿佛是心脏受到打击似的。
莫纳站在那里感到进退两难:不知是应该小心退避,还是应该走上前,把手亲切地放在年轻人的肩头,说上几句话?……随后那个年轻人暗自抬头张望,凝视片刻,便丝毫不见诧异地挺身而出,用那种尽量保持镇定的语气说道:
“我不认识你,先生。可见到你我并没有不高兴。既然有你在,跟你解释一下也成……是这样……”
可他似乎是迷失了方向。当他说“是这样……”时,便攥住莫纳的上衣领子,仿佛是要集中注意力似的。接着他便掉头朝窗口望去,像是设法将思路理清楚似的。莫纳见他眨巴着眼睛,便估计他是觉得难以将眼泪忍住了。
随后,他像小孩子那样大口饮泣吞声,眼睛仍望着窗口,换一种语调接着说道:
“我要说的是:一切都完了;游园会结束了。你下楼时可以这样告诉他们。我是一个人回家的。我的未婚妻不来了。是因为有顾忌,还是因为胆怯,还是因为不信任……让我试着解释,先生……”
可他说不下去了。他的脸在抽动。而他并没有做出解释。他唐突地掉转头,走到房间那边的暗影深处,将装有衣物和书籍的抽屉时而拉开时而关上。
“我得准备离开了。我不想任何人来打扰我。”
他把各种物件放在桌上:一个化妆盒,一支手枪……
莫纳心情大乱,不敢说一句话,也不敢伸手去跟他握别,便转身走了。
楼下已经很明显,来宾们猜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绝大多数姑娘都换上了便服。主楼里晚宴开始了,却是一片乱糟糟的气氛:客人急急忙忙地吃饭,和旅客一样争分夺秒。
人们不停地进进出出,上楼下楼,在这间用餐的厨房和那些马厩之间来回穿梭。那些吃完饭的人闲站着互相道别。
莫纳求助于一个乡村小伙子,那人头戴一顶毡帽,餐巾塞在马甲里头,赶紧要把饭给吃完。“出什么事了?”他问道。
“我们要离开了……是突然间定下来的。我们闲站着没事干,没有人管我们。我们一直等到最后一分钟。五点了。那他们就不可能露面了。于是有人说:我看咱们还是走吧……这下大家都准备走了。”
莫纳什么也没说。他没有额外的理由留下来。他这趟冒险莫非是到头了?他所能期望的——至少是目前所能期望的莫非是全都得到了?说到这一点,他几乎都还没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