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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应该说是次日凌晨，因为正好是三点左右，亚士曼的母亲起床生火，她的小客栈坐落在村子中央。她那个住在客栈里的小叔子杜马，四点要动身赶路，而她这个可怜的人，右手曾严重烧伤，扭曲得不成样子，急忙到楼下暗沉沉的厨房去煮咖啡。天气很冷。她把围裙边角折起来，兜住引火的柴火，然后在睡衣外面披上一块旧围巾。接着用一只手擎着蜡烛，用另一只手——残废的那只——遮住火苗，便匆匆走进外头塞满板条箱和空瓶子的院子，一路摸到她堆放柴火的那间小屋。这间小屋也是用作鸡舍……可她把门一打开，就有什么东西嗖的一声破空而来：是一条长长的胳膊挥舞着一顶帽子。它将蜡烛扑灭并且将她撂翻在地，而她倒下时才察觉到，有个人从黑暗中森森然浮现出来，慢慢走开去，伴随着一阵狂乱的咯咯喔喔的啼叫。

    那个闯入者在麻袋里装走了——可怜的寡妇从地上一爬起来就发现——她养的十来只顶呱呱的家禽。

    她尖声叫喊，引得那个小叔子奔跑起来。而他很快便搞清楚，那个窃贼是用一把万能钥匙进入院子并顺着原路出去的，因为那扇门半开半闭着。而作为那种惯于应付鸡鸣狗盗之徒的人，他即刻点燃一盏马车灯，然后一手提着这盏灯，一手端着装有弹药的枪，他沿着窃贼的脚印动身追赶。脚印模模糊糊的，他据此得出结论，那个人穿着一双鞋底用绳索编结的帆布便鞋——艾丝巴莉。可他沿着足迹能够一直追到车站公路那道封锁草场的篱栅前，然后脚印就不见了。不得不放弃这条线索，他抬头仰望，一动不动地站着……听见远处，但就在同一条路上，有某辆车子正飞快驶离，总之，是在逃跑……

    与此同时，亚士曼起了床，伸手去拿短斗篷，穿着拖鞋跑到外面去察看附近的情况。沉睡的村庄陷于曙光前的死寂。跑到四岔路口时他听见，像他叔叔听见的那样，远处里奥德山山脚下有车轮子滚动和马蹄敲击的声音。他是那种即便一个人也忍不住要吹嘘的狡猾家伙，当时便暗自说道，次日对我们说道，用蒙吕松郊区那种让人受不了的口音，“r”发成卷舌音：

    “那伙人沿着车站公路逃掉了，可只要我飞快跑到村子另一头，这也就没啥可吃惊的了。”

    在夜晚深沉的寂静中，他转身朝教堂进发。

    他来到广场，看见大篷车里亮着灯火，好像是有人病了似的。他走过去探听，这时一个人影从“犄角”那边跑过来，脚穿艾丝巴莉，迅疾无声，目不旁视，在大篷车的踏级前停住脚步，大口地喘着气。

    亚士曼认出那个影子是甘纳许，便突地向前跨入那个小小的光圈，悄声问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形容枯槁、衣衫不整、嘴里没牙的甘纳许，惶恐不安地朝他凝视片刻，这才气喘吁吁地说道：

    “是我那伙伴。他情况不好……昨天晚上他跟人打架，弄得他头上的血又流了出来。我去把护理员叫过来……”

    事实上，当亚士曼·德鲁什走回家去，好奇心不断受到折磨时，他确实碰见一个慈善姐妹会的修女嬷嬷沿着村里的大街匆匆赶路。

    天亮时分，圣阿戈特的好几个居民出现在自家大门口，有着度过无眠之夜的人那种呆滞而浮肿的眼睛。从他们每个人嘴里发出的义愤填膺的呼号，像一串火药撒遍村子。

    在吉洛达特家，大约凌晨两点，两个单独睡在房子里的女人被一辆停在她们窗户底下的单人马车吵醒了，有人从窗户里匆匆抛进几包东西，软绵绵地砸在地上。她们吓得动弹不得。可是早晨到后院稍作检查便查明情况，那几包东西是兔子和家禽……米莉，上午休息期间，在洗衣房外头发现几根烧了一半的火柴，推断出打劫的人得到的是错误情报，不了解我们场院的地形，未能找到破门而入的办法……在珀罗家，在布亚东家，在克莱芒家，他们的猪也失踪了。可是将近中午时分，那些四足动物全都聚拢在各个园子里，安安静静地在莴苣地里拱食，由于门户大开的诱惑而尽情享受了一场夜游……几乎每个地方都有家禽失窃，但是没有丢失别的东西。皮尼奥夫人，她开面包店，但没有养鸡，却长时间地大声抱怨，说是被抢走了一根洗衣大槌和一磅蓝色染剂，但这个失窃案例根本就没有得到验证，没有记录在正式报告里……

    这阵狂乱、惊慌、絮叨的微风持续吹了一上午。在班里面，亚士曼讲述他的夜间历险：

    “他们确实是诡计多端，”他总结道，“可要是我叔叔撞见他们其中一个的话，正如他自己所说，就会像打一只兔子那样一枪把他撂倒了。”

    接着，朝我们这边瞟上一眼：

    “幸亏他没有撞见甘纳许；他会朝他开上一枪而根本不放在心上的。他们全都一个样，那帮暴民。”他说道。而德塞尼也这么说。

    然而，我们的新朋友却并没有受到打扰。只是在次日傍晚，亚士曼才向他叔叔指出，甘纳许和那个窃贼一样穿着艾丝巴莉四处走动。他们一致认为，这种巧合现象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