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上了床,这时她过来坐在我旁边,用她那种最为神秘和最高调门的嗓音说了起来:
“我可怜的弗朗索瓦,我要给你讲点我从未对人讲起过的事情……”
“算我倒霉,”我心想,“她又要把我一个晚上的睡眠给吓跑了,像十年前那样……”
可我听她讲。她直视前方,频频点头,仿佛是在对她自己讲故事似的:
“我是在从游园会回家的途中,和摩瓦奈勒一起。自从可怜的恩斯特死后,这是我们一起参加的第一个婚礼。我妹妹阿黛勒在那儿。我有四年没见她了。是摩瓦奈勒的一个老朋友——他很有钱——邀请他去参加他儿子的婚礼,在一个叫撒伯隆尼埃的地方。因此我们雇了一辆马车——那也是好大一笔费用呢。我们正驾车返回,大概是早上七点,隆冬季节。太阳刚刚出来。方圆几英里内绝对是没有人的。这时突然间,在我们前面的路上,我看见什么了?一个小家伙,一个年轻人,非常矮,非常英俊。他站在路中间,等着我们赶上他。很快,我们就看见他的脸了——这么白又这么漂亮,吓死人了……”
“我紧紧抓住摩瓦奈勒。我抖得像一片树叶。我心想,这是仁慈的天主现身哪!……我悄悄地对摩瓦奈勒说:‘看!幽灵!’……”
“他冲我发起火来。”
“‘住嘴,你个老唠叨鬼!’他说道,‘我和你一样看得见他的。’”
“他不知道如何是好。接着马儿就停了下来……凑近看,你可以看见这可怜的东西有多苍白,额头上满是汗水——戴一顶旧贝雷帽,穿着长裤……随后一个非常甜美的声音说道:‘我不是男人,我是姑娘。我逃了出来,可我跑不远了。让我搭你们的车好吗?’”
“于是我们就叫她上来。可她刚上车就晕过去了。而你无论如何都猜不到她是谁。她是那个年轻人的未婚妻,我和你谈起的撒伯隆尼埃,我们被请去参加婚礼的地方,那个年轻人,弗朗茨·德·加莱。”
“可那儿并没有什么婚礼,”我说道,“既然未婚妻都跑了!”
“是这样的,”她说道,两眼望着我发愁,“那儿没有婚礼。而这全是由于那个可怜的姑娘让一大堆傻念头钻进了脑子。她把事情都跟我们讲了。她名叫瓦朗蒂娜,是穷织布工的一个女儿。她自以为,她是配不上这种幸福的,那个男孩太年轻了,他给她描绘的那些美好事物全是编出来的,因此到了弗朗茨去接她的那个时候,她就害怕了。在布尔日的大主教宫殿的花园里,他和她还有她姐姐谈话,不管天有多冷,风有多大。那个年轻人爱的是妹妹,单是出于礼貌,对姐姐献了点殷勤。而我这个可怜的疯丫头就开始胡思乱想了。她说她要进屋去拿块披肩,接着便布下迷魂阵,穿上男人的衣服,立刻沿着去巴黎的大道步行而去了。”
“她未婚夫拿到一封信,信上说,她同她所爱的另一个男人相会去了。而信上写的没有一句是真话……”
“‘我为他做出了牺牲,’她对我们说道,‘而不是成为他的妻子,我就更幸福了。’一点没错,受迷惑的可怜小孩子,可他根本就没有一点要娶她姐姐的意思!他所做的就是把一颗子弹射进他的脑袋。他们在林子里看见血迹,可根本没有找到尸体。”
“而你们对那个可怜的姑娘做了些什么呢?”
“我们先是让她抿一口白兰地。然后给她吃了点东西。我们回到家就在火炉旁边给她搭了个床铺。冬天很大一部分时间她都是在这儿度过的。只要天还没黑,她整天都是做针线、裁衣服、装饰帽子,或是帮忙干家务活,从早到晚都在忙这些事。那边你看到的那块饰品就是她缀补的。自从她在这儿住下后,燕子到门外筑巢了。可到了黄昏,天黑下来时,白天的活做完了,她会找个借口悄悄地走到外头院子里,或是花园里,或是街道上,即便天气很冷,要把石头冻裂。而我们会发现她在那儿,哭得心都碎了。”
“‘好啦,好啦,’我会说,‘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摩瓦奈勒夫人。’”
“她便又进屋了。邻居说:
‘你找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小使女,摩瓦奈勒夫人。’”
“我们再三恳求,可她决意要去巴黎,到了三月份她便走了。我送了几件衣服给她,都是她改做的,而摩瓦奈勒买了火车票,还给了她一点点钱。”
“她也没有忘记我们。眼下她成了巴黎的一名裁缝了,住在圣母院旁边。她给我们写信,总是询问撒伯隆尼埃的消息。因此,为了让她彻底定下心来,我就写信告诉她,那块领地卖掉了,一切都拆毁了,那个年轻人一去不复返了,他的姐姐嫁人了。就这一点来说,我倒认为是符合实情的。其后,我的瓦朗蒂娜就不像她以前那样经常写信了……”
假如这不是摩瓦奈勒婶婶用了与此番叙述如此相辅相成的尖细嗓音讲给我听的一个鬼故事,那它照样是极其令人不安的。一则是我们对流浪汉弗朗茨发过誓,我们会待他亲如兄弟的,而如果真是这样,那证明它的机会就到了……
可是,把我刚刚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