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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翳现在是有点名气，但你们自己用脑子想想，公司一年签多少艺人，真的有这种机会出名的又有多少人？但凡聪明一点，也知道这种时候低低头不是坏事。”

    酒店大厅里装修得富丽堂皇，大理石的光面上倒出三个模糊的影子，四周来往的人都被其中两人的样貌弄得心头一惊。

    站在邹溯和濑芸生面前的人轻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继续劝道：

    “我这样做不也是为了你们好吗？六楼那一桌谁不是跺一跺脚娱乐圈都要地震的人。出名不出名，一句话的事。你们要自己不把握这机会，我可就换人了。”

    “王哥……”濑芸生垂着眼。她刚结束了一个综艺片场，长达五个小时的节目录制，上一期她被剪成了背景，从头到尾只剩下三句毫无意义的话，

    刚从片场出来就被王哥叫到了这个酒店。一起录制节目的几个女生里有模特出身，怕被人压了一头，她穿着八厘米的恨天高站了全场，此时只觉得双脚快没了知觉。

    濑芸生抬头看了看身旁的邹溯，邹溯比她还高半个头，皮肤很白，薄唇紧闭，他的眸色比普通人都黑一些，像缀在夜空里的星星。邹溯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看样子也是刚结束了一档节目的打酱油。

    “不去。”邹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却只是匆匆一瞥，语气冷淡地回绝。

    “邹溯你是不是有毛病！”王哥嗓门大起来：“你当我这是在求你？你今天敢就这么走出去，老子就能让你跑二十年龙套！”

    兴许是里面某些词语触动了他，他的喉结快速滚动了一下，正视起面前那个一个电话让他从城东赶两个多小时公交到城西的经纪人。

    邹溯面色微沉，扯了扯脖颈处快让他窒息的领结，不耐烦道：“随便你。”

    “你！”王哥此时气急败坏，手掌挥起眼见就要扇了过去。

    濑芸生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地拽着邹溯往后退了一步。

    那一巴掌挥了空，眼见王哥气头更盛，脸上挤出了点笑容，赔笑道：“王哥您别生气，邹溯就是这臭脾气，我们哪敢惹您生气啊。去陪这种大人物喝酒自然是我们的荣幸。王哥您先上楼，我和邹溯聊五分钟，我保证，五分钟后我们就上去。”

    王哥眼里带着些许怀疑，却也不愿再这样僵持，蔑视了两人一眼，按了上楼的电梯，转瞬便消失在眼前。

    邹溯转身想走，却被濑芸生强硬地拉住了，刚想质问几句却看见濑芸生的眼神。

    这个眼神他记了很久。

    复杂到难以描述的地步，她妆容精致，厚厚的大衣下面是咬牙才狠下心买的礼服，裙摆从黑色大衣下露出边角，像是华丽舞会里上不得台面的心思。

    邹溯就定在了原地。

    濑芸生见他不走了，松开了他的衣袖，不说话，摸了摸大衣口袋抽出一支烟来，刚想取火，就看到了不远处墙面上贴着的禁烟牌。

    濑芸生叹了口气，又把烟扔回了袋子里。她后背靠着冰凉的墙面，像是被人抽去了所有魂魄，她漫不经心，赶来的路上冻红的脸慢慢恢复了知觉却仍是惨白，一颦一笑宛若漫天盈雪里残破的红梅。

    “你知道我多少岁了吗？”她声音有些喑哑，脱下折磨自己很久的高跟鞋，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回答道：“26了。”

    “我新跟着的那个剧组，每天都在影视城里，我从早上5点开始守在现场，然后一直到凌晨，可能就说个一句话，还不知能不能被剪进去。现在剧里面的女主，游一梦你知道吧，今年才19岁，每天好几个剧组来回转，都不知道自己演的什么了。”

    她笑得很轻，像是空气里漂浮的羽毛：“我当然羡慕她、嫉妒她。当然有靠演技站稳脚跟的人，这我不否认，我甚至曾经对此坚定不移。可是年少出名的谁不是靠哪个镜头里的惊鸿一瞥呢，我也19岁过，19岁之后过了7年，但我的资料却还是23岁。从我16岁签了云翳起，所有人都跟我说，你肯定会出名的。十年时间过去了，再也没人会我说这句话了，他们只会看着我叹气。”

    邹溯觉得自己看着一个仓皇破败的躯壳在开口：

    “这是个不见血的鸿门宴。我当然知道，那群人里一半都是色胚，一肚子坏水，觉得玩弄个小明星再正常不过。邹溯，我不是想劝你陪我去赴这场鸿门宴，我只是想——”

    她直起身，从手袋里取出一支口红，精致地涂在薄薄的唇瓣上。脱下了那件老旧的黑色大衣，随手交给了酒店一旁的服务生，婀娜的身姿在华美的衣裳下显得美艳动人。

    她像是在脂粉硝烟里大胜了一场，唯独双脚赤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就随意在拎在手上。

    电梯门发出“叮——”的脆响。她挽起邹溯的手臂，目视前方，：

    “老娘不想演了”

    “老娘要去砸了他们的场子。”

    场子没砸成。

    邹溯没听濑芸生的话，他看着濑芸生背对着他的身影。

    她脊背挺立，黑发堪堪垂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