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门口，梁绍臻说：

    “邹溯，是我。”

    后来，邹溯住进了梁绍臻的家里。

    大概是从那个时候起，自己对梁绍臻抱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因为梁绍臻的不忍心和怜悯，因为梁绍臻的善良和温柔，自己就成了得寸进尺的永远填不满欲望的反派。

    邹溯回过神来。

    眼前的几个人也被他刚才那句“不同意”给愣住了，但钟纭最先反应过来：“我和谁签合同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不同意？！”

    邹溯冷笑了一声：“因为看不惯你，因为觉得你在我公司我就觉得恶心，这个理由你喜欢的话我还可以多加几句。”

    钟纭眼眶迅速红了，声音抬高气势却陡然弱了：“邹溯，当年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现在还需要签这种合同……”

    邹溯最听不得他讲当年，那是他心坎上的一根刺，他语气更蛮不讲理：“说当年有意义吗？钟先生，现在还得四处找公司的是你，没剧拍没人气的也是你。既然又傍上了梁绍臻这棵大树，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用资源。还有，”他转过身去看章士峰：

    “今天我话也放这里，你要和他签这个合同，半年后云翳想都别想和我续约。更何况，章董，云翳的股份我手上也不少，别觉得谁比谁低一头。”

    两人俱是被他堵得呼吸一哽。

    半晌，钟纭一滴泪就这样淌了下来，语气极具委屈：“我和绍臻在一起从来不是为了什么资源，难道你和他在一起就是为了出名？”

    放屁！邹溯心想。

    钟纭这副样子就是把自己往坏人身上推，他要说不是，可梁绍臻甩了自己，可他要说是，自己这几年的付出却全然成了心机。

    “是啊。”邹溯漫不经心地回答，抬头却看见小舟白着脸冲他摇了摇头。邹溯心想，演坏人就演坏人吧，盛世白莲这角色他实在担不起：

    “我没钟先生这么伟大，看着天上掉的馅饼还能不吃，所以落个今天这般田地，还得惨兮兮地跑来我的公司签出道合同。我就是为了出名，我靠着梁绍臻这棵大树乘凉乘够了，现在准备找新……怎么了？”小舟突然冲过来拦住他。

    小舟面对着会议室的门口，弱弱地喊了一句：

    “梁先生。”

    邹溯脑袋一片空白，突然喘不过气来，五脏六腑都开始疼。他慢慢地转过身去，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扯得他心口疼。

    他眼睛睁得很大，里面的惶恐和惊吓一览无余。

    他不知道梁绍臻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梁绍臻听了他说得这些话会是什么感受。他只是觉得，这几年翻来覆去的噩梦突然醒了，然而现实却并无差别。

    邹溯唯独不敢看梁绍臻的眼睛，刚刚还牙尖嘴利的人猛然被抽去了三魂七破，剩下一具枯萎的皮囊，只能垂下头眼睁睁地看着梁绍臻一步步往他的方向走过来，每一步都像是一把利刃，一层层地削去他的皮肉。

    然后绕过了他。

    邹溯不敢回头看。

    梁绍臻应该是站到了钟纭的身边，他们应该靠得很近，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不知道有没有去牵他的手，有没有擦拭去他脸颊上的眼泪，试着去安慰他。

    邹溯都不知道。

    他只能听见梁绍臻的声音如同惊雷在身后骤然炸响：

    “不让签就不签了吧。”

    “回去让壹臻给你拟份合同。”

    邹溯轻轻地眨了眨眼睛，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也可能是他无数个噩梦中的一个。但是四周太真实了，胸口处的疼痛不断提醒他，这不是梦。

    他的眼眶很酸，手指都攥出一片青白。他的所以感官都失效了。

    邹溯终于抬起头，缓慢地转过身去看他们。

    他们没有十指相扣，没有四目相对，但是挨得很近，像是五年前那样，般配的亲密的情侣。

    无论有没有这五年，无论有没有邹溯，他们就是注定要在一起的人，只是兜兜转转一大圈，但是还好。

    迟来的总比不来好。

    邹溯嘴角拉扯出一个笑来。这个笑容他演戏的时候练习过很多遍，抛弃所有关于“邹溯”自身的情绪，像是注入了另一个不存在的灵魂。

    “那恭喜了，”邹溯说，“往后壹臻工作室，总算有两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