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田圃多处,易有野怪,但马车从城内出来,赶车人还是走了这条多田圃的小路,只为了赶快回到家中。
夕斜街的老郎中将安胎药递给夫妻两个,嘱告今夜是中元夜,产妇身子虚弱,本不应该跟着出来,务必在人定之前赶回去。
砍柴人微怒,“叫你不要跟来,都说了会把蜜饯带回去,非得像苍蝇一样跟着我。”
其妻哼了一声,“谁知道你去见雨烟阁的哪位歌姬娘子!”
“瞧瞧你,有孕在身还胡思乱想,当心教坏孩子。”他扶着身子渐重的妻说道。
“二位还是快回吧,天色暗得快。”
途经九鲤湖,妻见水边正有人家在放河灯,湖面上星星点点的光亮,叫住了赶车的丈夫,“我们去看人家放灯吧。”
丈夫说不可,“你身子不适,郎中嘱托我们赶紧回家,今夜不是游玩的好时机。”
女子撒气,“整日闷在家里,我没病也要被你闷出病来了。”
丈夫掀开车帘,见妻果然满眼湿意,“我岂非是故意拦着你,实在是今日中元,鬼门大开,你又身怀娇儿,怎么能像寻常人家的女子呢?”
“那……我们就在这里停停,看他们放河灯好不好?”
“栀奴,你不要和我讨价还价,现在我们就得启程回家,你要是想留在这里看灯,那你就下来,不要坐在马车里。我自行赶车回去便是。”
她呜咽不已,“我只是想多看一会儿,出了城,就得要再等几个月才能进城游览,我都好久没有来过九鲤湖了,求求夫君……”
见她哭得止不住,他只好把马拴在一棵树边哄道,“就一会儿,半炷香,在这里看看,不许下车。”
“好,我听你的。”她攀着车窗瞪大了眼睛,“夫君,河灯真的可以把心愿向亡者寄去吗?”
“生死鬼魂之说,素来不可靠,不必过于相信。”
她翻了个白眼,“可你刚才还说今日是鬼节,说我们得赶紧回家。”
他叹息,“虽说不可信,但不言怪力乱神,总要存敬畏之心。”
妻笑了,“你是学堂里讲学的夫子呢?还是山里砍柴的蛮汉子?”
他不接话了,于她,他一直心存愧疚,这样清贫的生活,他从来觉得委屈了她,“若我当初没有……”
“夫君——”她打住他的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而且我也从没有觉得你做错了。”
“栀奴……我……”
她笑着指向那些河灯,“你看,那些灯像不像天上的星星?”
他点头。
“我们不是还没有给孩子取名吗,不如就叫星望如何?”
“李星望。”他低声喊了几声,觉得极好。
“怎么样嘛,你觉得?”
“善。”
“那就好,如果……我是说如果……要是父亲叫我们回去,我就说这名字是你取的,他一定不会再更改。”她企求道。
他解开绳子,牵马说随你,“我们要回家了。”
“再多看一会儿吧。”
“以后有的是时间看,你非今天拉着我看个不停,是犯了疯病么?”他笑道。
栀奴从他背后搂住他,“我就是想和你一起看灯,山里都没有人放河灯,只有你和我,还有寥寥几户人家。”
她向来喜欢热闹,他知道的。
车刚出城不久,天色果然昏得很快,转眼太阳落下,林子里偶有几声鸦鸣,栀奴怀里是夫君买给她的糕点,她吃了几口,害喜得厉害,放在一边便不想吃了,纸包渗出油,她一时寻不到手帕,不知怎么擦手。
接过帕子,栀奴道,“多谢。”
擦干净了手,她迷糊了片刻,方才她是从哪里拿到了手帕?忽地汗毛直竖,黑漆漆的马车里,身边竟有一人同坐,此时夫君正坐在马车外赶车。
月从云层中穿梭,林中时明时暗。赶车人本想走这条小道回家近一些,此时却绕了一大圈,怎么都看不见林子的尽头。
难不成是走错道了?
就在此时,马车中传出妻子的喊叫,“啊——”
马车随之停住,他一把掀开车帘,“怎么了,栀奴?!“
“有……有……有鬼……”
马车中无灯,林子里又昏暗,他知也许是碰见了不干净的东西,但怕她恐慌,只好仗着胆子伸手过去捞她,“什么有鬼啊,你忘了我怎么和你说的,世界上本没有鬼,胡思乱想的人多了,才有了鬼,鬼就在人心中。”
她慌忙躲进他怀里,“我刚才好像真的在车中看见了一个鬼。”
他拍着她的肩膀强调,“没有,一定是你看错了。”
“我没看错,他长着牛槽一样的四方大脑袋,眼睛像是煤球,还有……还有……他……他……”
他轻轻拍着妻,“不要紧,一定是你太害怕,所以想多了。”
“他就在你身后。”她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