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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越空蒙睡在祠堂前新盖的茅屋中，披茅枕石，怎么也睡不着。辗转半晌，终是和衣起身，走到屋外，看着天上的明月。

    共看明月应垂泪，一夜乡心五处同。不知远在天上的父亲能不能看到这一轮明月？远在北方的池寒渌又能不能看到？

    越空寒在远处看着越空蒙的身影，竟隐隐有一种觉得越空蒙要乘风归去的荒谬感，他不由大声喊道：“阿兄！”

    越空蒙转身，见是越空寒，笑道：“阿寒怎么来了？”

    这一笑，就好像谪仙入了凡尘，越空寒的心瞬间就落了回去。越空寒轻声道：“睡不着，所以来和阿兄抵足而眠。”

    越空蒙心下一暖：“阿寒，你不必如此。庐中生活清苦，你还小，父亲若在天有灵也会心疼的。”

    越空寒没理他，反而直接进了茅屋和衣一躺，说道：“伯父待阿寒如父无异，阿寒为他尽孝，是阿寒的心意，阿兄不可阻挡。”

    看着越空寒近乎无赖的样子，越空蒙却没有半点的生气，反而露出了近日以来的第一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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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洲·魏兴郡】

    时维四月，江南的天气转暖，江北也热了起来，但战士们还要身着甲胄，着实苦不堪言。

    池寒渌作为一军主帅以身作则，哪怕非战时也没有卸甲，而是穿着厚重的铠甲站在月下。他抬目远眺，也不知是在看什么。

    “王爷！”宁磬穿着甲胄快步走来，“王爷在看什么？”

    池寒渌被惊醒了，下意识回答道：“没看什么。”说着，池寒渌转移了话题：“阿磬，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宁磬走近，轻声说道，“左不过还是廖悭那点事，下面的人小题大做，芝麻大点小事都要报上来说两句。偏偏这又算得上军国大事，我总不能瞒你这个主帅，只能过来跑一趟。”

    听见是关于廖悭的事，池寒渌瞬间放下了心：“忠勇侯兼济天下、心怀万民，不论有什么动作都是为了北方百姓，我们不必盯着他。”

    宁磬一时间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半晌，才讷讷地说：“你真是这么想的啊？廖悭手下的廖家军骁勇无比，你真不打算把他们收为麾下？”

    池寒渌眼里露出了些许无奈来：“我身具鞑靼血脉，廖悭不杀过来把我砍了都是他心胸宽广，怎么可能奉我为主？你忘了当年我们俩是怎么斗的了？”

    宁磬一时无言。

    池寒渌自幼喜欢习武，廖悭的父亲廖栋还对池寒渌有半师之谊。当初廖栋还在世的时候十分喜欢池寒渌，常常归家后便对妻子儿女说十三殿下如何如何，以至于廖悭早就看池寒渌不顺眼，两人没少斗法。

    偏偏廖悭是个脑子不灵光的，每次都被池寒渌耍的团团转，结果到了外人眼里，“伤得更重”的池寒渌才是受害者，廖悭在池寒渌这没享受过胜利的果实，却每每因为“欺负”了十三殿下而被父亲揍，气得廖悭都快恨死了池寒渌。

    如果说那时还只是两个少年斗气，勉强能说得上“少年意气”，那么廖栋的死就彻底成为了二人决裂的导火索。

    廖栋为国捐躯，只留下廖悭一棵独苗，满朝文武都把廖悭当成易碎的瓷瓶，生怕廖悭磕了碰了，连累他们被天下百姓骂“不曾善待烈士遗孤”，以致廖悭每每上奏要北御鞑靼，折子都被打回来。

    不能向鞑靼出气的廖悭便将满腹的丧父之痛都倾注在拥有鞑靼血脉的池寒渌身上。宁磬初初还能劝上两句，但自从得知宁磬可以随父北上御敌的那一刻起，廖悭就把宁磬也厌上了。宁磬无法，只能尽量不碍廖悭的眼，这些年里，他和廖悭的关系也生疏了。

    这一刻，宁磬似乎又感受到了当初头疼的感觉：“都这时候了，他还放不开？”

    突然，宁磬似乎想到了什么，犹豫半晌，还是问道：“廖悭想不开，你呢？你是不是也不想见到廖悭？”

    池寒渌刚想开口，宁磬抢先道：“我要听真话。上党王殿下，总不会事到如今，我连王爷的一句真话都得不到了吧？”

    池寒渌：“……”

    池寒渌无法，只能说出心底的想法：“是，我也不想见到廖悭。我一见到廖悭，就会想起我有一半鞑靼的血脉。”

    他是大齐人，先是大齐的皇子，后是大齐的上党王。他受大齐百姓供养，自然该为大齐百姓抛头颅洒热血。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使命。

    但他的身上也留着鞑靼的血。

    他的母妃死的时候，他就在身侧。所有人都以为他那时年纪小什么都记不住，但他什么都记得。他至今都忘不了他的母妃是怎么死的——赫兰珠是为了两国的和平死的。

    赫兰珠是鞑靼上任王的掌上明珠，和亲成为盛元帝的贵妃。后来鞑靼的先可汗去世，鞑靼没有子承父业的传统，大汗都是由部族里最强壮的勇士担任，乌骨突就这样成为了鞑靼的大汗，撕毁先可汗和大齐立下的条约，挥师南下。

    那时候大齐和鞑靼交战，乌骨突派了密使前往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