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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来生再偿情
都督府内。
“你要去哪?”夕拾从后面叫住了一心往外赶的萤火。
萤火定住脚步,手中紧捏着一张信笺,身子在外人不易察觉地情况下而轻微的颤抖,“你千万不要出去,留在这里等我回来。”留下这一句便没有回头地将手中的信笺捏成了团,然后就朝门外跑去。
奔离的背影,夕拾看着,心里一阵茫然一阵空落。
——燕儿,不是早就说过有任何都不要瞒着我的吗?如今,你可是又忘记了。
——或者在你看来,究竟是哪里还差一些信任呢?一路走来。
——是不是牵扯到醒夜有关的事,你就对我变得有所保留了?我知道你和醒夜……第一眼,就已然看得明了。
——不过,燕儿,我信你,我就在这等着你回来。
都督府的气氛让萤火觉得异常的压抑,陶影照莫名其妙的死亡搞得大家人心惶惶,失去宝贝儿子的陶战更是当夜就下令封闭了所有城门,发誓定要把凶手找出来给他儿子偿命,发丧吊丧,让原本热闹的都督府一下子沉寂了起来,府邸所有人的也不会再去在意什么王爷王妃的事了,他们的眼里只看得到那副停在正堂空地上的棺材,还有抓捕凶手,其余的人和事都变得无关紧要起来。
起先,三王在清晨吊唁过了陶影照之后就各归各去了,可在返回的时候,萤火和醒夜却收到门外小厮送来的无名信,当时她并没有太在意,只把信揣袖子里一如平常的回院子,而走时她也没看见醒夜是如何处理信件的,直到她睡了个回笼觉起来看完信去找醒夜时,才发现他早就出去了。
一路而过,都能遇见一队又一队的侍卫在对当街的人和住宅中的老百姓进行搜查,萤火实在是不敢相信,如此紧张的局面下泉仍然冒险走了这一步棋。
但信中只写了老友相聚,请她看一出久违的戏,其余什么都没说,地点时辰皆无,所以弄得萤火一头雾水,他们去了哪里,她又要如何去寻他们都成了难题。
——泉,为何你总是一而再的自作主张呢?
——夜,为何淡漠如斯的你会前去赴约呢?
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事情由她开始再由她来结束,不好吗?
春日楼内。
醒夜那句‘一命还一命’的话久久地回荡在空旷的楼层间,听得泉似笑非笑。
伏在地上的浮紫衣已经泪流满面了,鲜血混着着泪水让醒夜有点看不清她的表情,他只觉她的手一直拽着他的衣角,拼命地朝地上磕着脑袋,像是在乞求他的原谅。
“紫衣,为何你当年要那么做呢?”
浮紫衣只能发出嗯唔的声响,咚咚咚,脑袋不停地往地板上磕碰,以为这样便能赎罪了,可这些在醒夜看来全无用处,因为她不知道,当年是他先欠了她的,所以他打算用自己的一生去爱她去偿还她,可是这一切都被他身边的信任之人击得粉碎,他不懂,浮紫枫和浮紫衣明明是兄妹,一个热血衷肠可一个为什么会是阴狠毒辣的呢?
“紫衣,平时是我和紫枫太娇惯你了。”
浮紫衣抽泣地点点头又摇摇头,额间一片殷红,化成显眼又鲜艳的胭脂一路流淌下来,那一点点血就让她看起来如此痛苦和狼狈了,那么当年慕容燕留得那些血又会是怎样一副惨境呢?
醒夜闭目微张着嘴,他不敢想象,那样柔弱花样的少女所遭受的一切,脑子里的画面剧烈的摇动,将他的心一点一点撕裂开来,鲜红的血浸满了眼眶,睫毛间落出的晶莹划面而过,沾上嘴角流进嘴里,好苦涩,好苦涩。
醒夜平静地望着浮紫衣,浮紫衣则扬起脑袋对上来自醒夜目光的寒冷,那双她迷恋不已的眸子里盛满了寒冷,没有愤怒没有灼热,他不是不生气,而是心底冰冷了一片,这比他打骂自己或者要杀了自己都要来得绝望,无声无息间,是失去的终极尽头,七年前早该上演的结局此刻上演起来,竟会那时候更难以接受,混合着血的泪滴重重砸到地板上,沿着不规则的纹路洇开无色的花。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醒夜俯下身掰开浮紫衣紧拽不放的手,眼光却一直停留在泉的身上,“剩下的,就用我的命来还吧。”
“说到底,你还不是想袒护这个该死的女人。”
“就算再残忍的去死,死了之后也就一了百了了,什么痛苦、什么记忆都会随着死亡而烟消云散。如此让她赎罪可好?残缺的身体、残缺的心,就和燕子当初一样。”
泉一怔,温柔的醒夜一旦决绝起来竟会比其他人更加残酷。
而且,正如醒夜所言,死了真就什么都没有了,浮紫衣这种人就该活着偿罪,废了的双手,毁了的容貌,烧伤了的嗓子,让紫衣倾城这般活着确实比让她死来得解恨。
“紫衣,就这样赎你的罪吧。”
醒夜微微一笑,浮紫衣看到了他不曾给过自己的那种笑容,具体是哪种她形容不出来,可是这样的笑却让她神伤,似乎这是他人生最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