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节鱼龙　　慕容画楼莞尔。　　“这是杭州传来的消息，彭补之已经被放了。我放了一笔钱给彭家，助其收回八成的家业。过几日，彭补之和他的父亲要亲自来俞州感谢我，你和小五商量着怎么接待，我就不出面了……”白云归把电报递给她，顺便说了上面的内容。　　白云归从雪茄盒子里拿出烟，正要点燃，听到这话就笑了：“高利贷还有另外的名字，叫雪中送炭！有利可图的事情不做，岂不是傻子？”　　白云展忍不住笑，兴奋对慕容画楼道：“补之要来俞州啊？带他去瞧瞧我的办公室……”　　白云展笑容挂不住，讪讪地说见到彭补之穿什么衣裳好看……　　“好了好了，我听你的……”他无奈地举了白旗，“我明日买点礼物，总不能空手道谢吧？”　　正好画楼也在，他顿时不自在，瞟了她一眼：“大嫂，你去忙吧，我有话跟大哥说……”　　天气放晴，庭院山茶花圃修剪完整，白茶开的风姿凛冽，幽香馥郁。　　是慕容半岑。　　画楼走过去，他极力掩饰满眼失落，喃喃叫了声姐……　　她买的那个鱼缸，如今搁在西花厅。西花厅原本是开宴会的地方，空置了很久，如今养些花草。管家将一张长桌挪出来，正好放鱼缸，然后又摆了两架秋千，冬日里不管是看晒日头还是看星星，都不会冻着……　　对于出门，慕容半岑兴致乏乏，勉强道了好。　　慕容半岑想起妈一个人在霖城过年，心口抽搐般发紧，缓慢轻吁一口气，才道：“……我不太懂，姐姐帮我打算就好了。”　　她并没有与他共患难的打算。　　借着替半岑办理出国的事情，她就算不用亲自操办，亦能光明正大去询问具体流程。　　来俞州半年了，母亲与弟弟的到来才给了她一个突破口。　　“……早点送你去美国，将来就能早点学成归来。年纪越小，学语言越是有利……但是我又担心你一个人过不好，你太腼腆了，叫人放心不下。”慕容画楼说到这里，又有丝怅然。　　慕容半岑轻轻踢着阑干，低头不语。　　如今……　　他不关心以后要做什么，他只想知道，自己以后能做什么。他自小就是个平凡的人，旁人学一遍的东西，他总是要好几遍才能学会。　　慕容半岑低头：“……随便姐姐，你帮我决定就好了。”　　多说无益的，画楼拍了拍他的肩膀。　　檐下风铃叮叮。　　说商量，其实是把事情都推给她：“年三十我要去驻地，跟守军们一起，每年都是这样。咱们自己过除夕，要么提前一天，要么延后一天……具体的，你若是有好的主意，就告诉管家；没有的话，咱们就跟往常一样，管家会办好……”　　“不用了！”白云归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见她神色微诧，解释道，“路途辛苦，老人一把年纪了……家中儿孙满堂，来这里反而孤寂些。我的年礼已经叫副官准备好了，过几日就叫人送回霖城。”　　“祖坟都在霖城，老一辈不愿意搬！”白云归明显不耐烦了，声音微敛，“你是女子，不懂乡土与祖坟对于老一辈人的意义……”　　见他讳莫如深，画楼亦不想多问，只是附和轻笑，说她的确不太懂。　　白云灵连说好看，还问这珍珠发钗哪里买的……　　白云归则淡淡说不错。　　各色热带鱼应接不暇，慕容半岑从前没有见过，稀罕的不得了，说这个好那个也好……难得见他这样开心，画楼莞尔，他说好看的鱼全部买了。　　半岑有些讪讪。　　姐弟俩从花鸟市场出来，又去买了些吃食。画楼不同于白云灵，她时时照顾慕容半岑的情绪，一上午倒也不觉得累。　　“咱们是督军的人！”画楼调皮冲他眨眼睛。　　其实教会学校已经放假了，空落落的校园没有什么新意，慕容半岑却逛得津津有味。　　“有点渴了！”画楼头次见他主动关心人，连忙道。　　慕容半岑瞧了瞧四周，有很多摆摊卖点心、小日用品、水果的，便道：“姐姐，我去给你买苹果吃！”　　突然就大声喊慕容画楼：“姐姐，姐姐，你来瞧……”　　小小水果摊，摊主不过十四五岁，跟慕容半岑差不多的年纪。见到李副官与慕容画楼，以为他们是夫妻，露出雪白牙齿冲他们笑：“先生，太太，尝尝我的水果，都是最甜的……”　　慕容半岑则捧在一个梨子给慕容画楼瞧：“姐姐，你看……”他缓缓拉起那梨皮，薄而均匀连接在一起，全部扯下来亦不曾断裂。削过的梨子表面光洁，像是打磨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