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马上天就要黑了。今日路程有些耽搁,还未行至驿站。现下只能委屈郡主暂居野外了。”
晃晃悠悠的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一道清越的男声打破了孟弗的回忆,将她拉回现实中来。
如今的她早已从京城出嫁。
那日火红的绸缎铺满了皇宫,整个皇宫都深陷在久违的热闹中。
被宫人监视的孟弗像只提线木偶一样被折腾着,明明出嫁前发生了许多事,可最后到头来她只记得来添妆的几位皇妹眼中遮掩不住的怜悯之意。
她们怜悯她这个假凤凰终究高攀不上梧桐枝。这落枝凤凰不如鸡,从此以后,她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她们还是梧桐枝上高高在上的矜贵凤凰,可她已经变成了身家性命都被人捏在手心里的野雉鸡了。
如今送嫁的车架已经行进了将近二十天了,最慢后日送嫁她出嫁的车架就要到淮王的地界了。
淮王求亲时,曾言明,只要郡主以及嫁妆入淮,朝廷的车马一律只能停留在淮州界外。尽管他这个要求很无礼,但一心求和的圣上还是点头应允了。
所以车架一至淮州界,负责送嫁的护卫就会将她的车架交予淮王派来的迎宾使。
一踏入淮州,从此她这一生只能寄望于淮王,哪怕他是茹毛饮血的叛臣。
而在那欢天喜地的乐声中坐进婚轿的那一刻,孟弗就告诉自己。此生的父母生养之恩,在她按照他们的想法出嫁的这一刻,就已全然还完了。
此后余生,她是孟弗,她也只是孟弗。
“无妨。怎么方便怎么来,行走在外哪有这么多称心如意的事。”她揉了揉额头,自从她出京后就没怎么安眠过。
起先她只当是在路途中颠簸难安,有些许水土不服。可刚才戚存跟她说话时,她的脑中却不受控制的突然闪过几个模糊的画面。
这戚存是此次负责送亲的送亲使。他是昔日镇守漠北的承平侯遗腹子,他出生不久,母亲也染了恶疾去世。承平侯府武将出身,他其他长辈全都马革裹尸。
曾经声名显赫的戚氏满门就只剩他一根独苗了。担心侯府下人伺候不好他,还未满月圣上就将他接入宫当作自己子孙抚养。
圣上对他极尽宠爱,要是说,皇宫里唯一跟那些皇子皇孙叫板的,也只有一个仗着圣上宠爱敢肆意妄为的戚存。
作为皇宫里的透明人,要不是他此次自告奋勇地要为她送亲,孟弗可能对他只有一个经常跟皇子皇孙一起惹祸受罚的惹事精的印象。
车架是停在一处河流旁的,等到送嫁的侍卫们扎好营帐,宫女内侍们布置好营帐,孟弗才头各种珍宝缀满的头冠扶着嬷嬷的手进了营帐。
要是说嫁给淮王魏栾有什么好处,这没人敢克扣还得被皇后和太子妃加码的嫁妆可能就是一个。
孟弗这二十几天享用过的好东西比前十五年的加起来还要多。尤其是头上的这冠,就连见惯了好东西的太子嫡女见了都忍不住嫉妒红了眼眶。
孟弗走进营帐后就不曾再出来了,连晚膳都是让嬷嬷给端进去的。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下车前,在营帐不远处的林子里,有人将跑了一天的马栓到树上。那人一边喂马吃糖块,一边盯着孟弗的车架。
瞧见她扶着嬷嬷的手,身着一袭绣满金线吉祥花纹的婚服从车中出来。
喂马的戚存就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不过从京城出来二十日余日,她身上的婚服怎么看起来又变大了。是不是,这几日的路程太赶了,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明日再放慢点速度。
其实自从他开始送孟弗出嫁,每当她进出马车,戚存就总躲在一旁偷偷地看她。倒也不是为了别的,他只是希望在这颠簸不平的路途中,她能行得舒服些。
他知道孟弗在外人面前是个惯于隐忍的人,要不是实在是撑不住了,她肯定是不会开口要求什么。
所以他也只能偷偷地在她每天下马车的时候,透过垂在她面前的金链子和她身上的婚服去观察她的状态,以此来调整车架的行进速度。
盯着孟弗,直到她进了营帐,戚存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看着自己的爱驹青雏还在往自己腰间装着糖块的荷包拱,他笑着揉了揉它的头,在心中默默地想。“青雏,你说都快到淮州了。我到底该不该向她表明我的心意呢?”
这句话,从他第一次瞧见孟弗身着喜服从皇宫正门走出来的样子后,就一直在心里盘旋。
他知道这样不对,罗敷已有夫,他不该在多加干涉,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了他的心。喜欢一个人,哪是这么容易说放手就放手的。
从京城出来走了多久,他就纠结了多久。
这两人原本,一个是后宫庭院里人人可欺的小郡主,一个是宴朝都城中惹是生非的小侯爷。哪怕是同在上书房读书,在外人眼里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自然也无人知晓飞扬跋扈的京城小霸王居然会这么纯情地暗恋东宫隐形人。
起先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