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粉的男人,去年夏天看见他光着上身坐在米粉店门口,赘肉在肚子处打了三个褶儿。这样想着,柳依依偷偷抿嘴笑了笑。
事后柳依依问秦一星:“她们都是你手下?”秦一星说:“刚海选选出来,试聘的。”柳依依说:“那她们还要在你手里讨饭吃?”秦一星说:“要这么说,也可以这么说。”柳依依说:“那你的机会很好呀!”秦一星说:“别想我那么坏。”又说:“别吃醋那么厉害吧。”柳依依说:“这些小尤物,一年到头一张粉脸,骗谁?我吃她们的醋?”秦一星说:“确实,确实,你是研究生呢。”柳依依说:“我和她们谁更有气质一些?”秦一星说:“那还用说吗?”柳依依放心了,过一会儿又觉得不能这么放心,说:“你把话说明白点。”秦一星说:“还不明白?那还用说吗?”柳依依说:“不明白,不明白!”秦一星说:“当然,当然,”看见柳依依紧张的神情,“当然,当然是你。”柳依依在康定守着卫视频道看了一天,到晚上十点钟以后,才看见那两个女孩出来,主持一档购物的节目。电视里似乎没有那天晚上那么艳丽,却口齿伶俐,反应机敏,说她们是尤物,实在是冤枉了她们。以后柳依依忍着不再提这件事,心里再怎么别扭也不提,怕提了反而会提醒了秦一星,又怕他笑自己没档次,连小尤物都害怕。说不怕那是骗自己的,她需要用谎言安慰自己。
柳依依用被单包了头,眼泪流了出来,就用手隔着被单擦去,再流出来,再擦去,感到被单已经濡湿。她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足够的坚强,对这个消息一笑了之?这样想着她笑了一声,擦一下泪,又笑一声,再擦一下泪。然后,“哈哈哈哈!”她爆发似的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声音变成了“啊啊啊啊”,是凄厉的哭声,眼泪也爆发似的淌了出来。哭累了,她想起这几个星期来,秦一星来康定只是敷衍似的表示一下亲热,很少表达激情。几年了,她对他的生理节奏已了如指掌,突然变化了,这不可能有其他原因。嘿嘿,柳依依在心中恶毒地笑了一笑,笑过之后,又发现这恶毒并没有足够的坚强,马上就被一种温柔的软弱覆盖了。几年了,她认为自己和秦一星的关系有着足够的坚韧,自己怎么也放不下来就是证明。原想着即使没有前途,也算一辈子疯狂爱过一回,现在想来,这太虚张声势,是一厢情愿地把自己的想法当作了事情的真相。揭开真相总是很残忍,可不揭开,真相仍然是真相,残忍仍然是残忍。他是卫视副老总了,手上有的是资源,身边有的是机会,而且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机会,要他心如止水,那可能吗?几年的感情,以为很坚实,以为完不了,那不是事实。说完就完,完了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谁承诺了自己什么吗?没有。就算承诺了,又怎么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依依从被单里探出头来。她不敢睁开眼睛,似乎一睁开,就会看到一个狰狞的世界。她感到满脸都皱巴巴的,眼角特别涩,动一动面部肌肉,才知道是泪干了,在脸上结了一层膜。她鼓起勇气睁开眼,世界还是这个世界,一切依旧。窗户的一角射进来一线阳光,带着一天最后的温热,停在她的面颊上。阳光是立体的光柱,有着明显的边界,无数的微尘在里面跳跃,像有灵性的小生命的舞蹈。远处的一丝钟声,像一阵柔和的风,轻轻传来,在她心中激起一阵震颤。这时手机响了,是秦一星打来的,她赌着气,不接。又响了,是苗小慧打来的。苗小慧说:“依依你没伤心吧?”柳依依说:“没伤心。”苗小慧说:“那就对了。为别人的错误伤害自己,那不聪明。你伤心老掉了,别人不会因为你是为他伤心而老的就给你更多同情,他只知道你老了。”柳依依心中发冷,颤抖了一下,这就是残酷的真相。她说:“我没有你那么聪明。”又说:“真的要向你学习,不学不行。”苗小慧说:“如今女人不聪明她就无法生存。”又说:“依依,今天是你呢,要是别人我不愿传达这样不好的消息。我起码知道我两个同事丈夫的秘密,我不说,说了说不定她们还会恨我。谁愿叫人恨?”柳依依说:“如果连你也来瞒我,这个世界上我就没有可相信的人了,绝对的孤独了。什么是自由?自由就是孤独,没人管你,也没人把你放在心上。自由还是所有事情所有后果都自己承担,他要自由他会为你承担?有那么多沉重要承担,自由还是什么自由呢?”苗小慧说:“自由就是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然后,付出代价。”又说:“我们别说这个沉重的话题了,那是男人的语言,女人有了时间的逼迫,就没有自由。我打电话是想跟你说,我刚才跟你说的这件事,你跟他讲了没有?”柳依依说:“还没讲,晚上叫他过来,看他怎么编个故事给我听。他反正会编,编了无数故事给他老婆听了,已经是出口成章天衣无缝的八段高手了。”
苗小慧在电话那头沉吟了一下,嗓子模糊地响了几声说:“依依呢,你傻呢,你挑明干啥?难道还想叫他为你改变什么?你不撕开这张脸,他还得维持着这个局面,这对你很重要,是不是?你撕开来讲了,那他正好就汤下面,把事情了结了,到时候谁管你?”柳依依醒了似的说:“是的,是的。”又说:“他说了结就了结?”苗小慧说:“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