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上放着一白色瓷瓶,封口处隐约可见一线血痕。
“老堂主,药来了。”
一听到药这个字,皇甫规浮肿的眼皮颤了颤,身体发抖,伸出如树皮枯槁的手,哆嗦着牵住懿沧群的衣裾,涎水从嘴角流出,颤声重复道:“药……给我……”
懿沧群爽快地应他:“好。”
取过药递给他,在皇甫规的手快要碰到瓶身之前忽然收回,让他扑了一个空,懿沧群直起身,懒洋洋地笑着:“药,可以给你,但是要老堂主答应我一件事。”
皇甫规忙不迭点头,抢药到手,狼吞虎咽吞入腹中。
懿沧群看着他,满意地笑了起来。
翌日逍遥堂朝会之上,待这决定一公布,满朝沸然,桃花印女子的重现不得不让人想起悠然河畔那令所有世家讳莫如深的一幕,至今为止谁都不愿承认被荆南依的美色所惑,一心将所有谋逆的罪名加诸在荆南世家身上。
群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听到臣子如此奏表,率先跳出来反对的是皇甫巍鸣,他满嘴的吃食,口齿不清地嚷嚷:“本君见都没见过这个女人,怎么能够娶她?若是个无盐丑女,整天对着那样一张脸,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胡闹。”懿沧群坐在万仞宝座一侧的太师椅上,扬手一拍扶椅,喝他道,“我皇甫世家坐拥逍遥堂,武功赫赫,福泽四方,巍鸣君乃皇甫世家的继承者,上秉列祖宏愿,下承开来之责,任重而道远。你的婚事一为完成人伦孝道,继承香火,二则联姻世家,也将为我皇甫所用,事关皇甫家的兴衰,岂是你一个人能够做主。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被他淫威所迫,巍鸣只敢弱弱地反驳:“书上有言,夫妇之道,乃人伦之大节,需选情深者,情深,则夫顺妻柔。本君也应遵守人伦之礼,择一心爱的贤德女子为妻,白首偕老……”
懿沧群冷嗤了一声:“此等淫词秽语怎可出自小君之口?未来堂主的婚配事关世家兴衰。大祭祀曾结合星象预言,桃花印女子必有鸾凤之相,鸾凤与真龙相配,我皇甫世家的子嗣本就贵为真龙,理应顺天意,龙凤呈祥,兴邦旺族。怎可顾念儿女私情,而枉顾大局?”说罢一扫朝堂之下跪着的众人,按了按身侧的剑柄,冷声道,“巍鸣君的侍读官何在?”
侍读官惊慌出列,跪倒在地:“臣……臣在。”
懿沧群旋即下令:“纵容小君烂揽阅无稽书册,杖毙。”
侍读官大呼:“涧主饶命!臣都是按涧主的吩咐,只给小君看些诗词歌赋,从未教授过什么经史子集,治国博学啊!涧主,臣冤枉……”
懿沧群怫然色变,抽出佩剑,挺身刺去,侍读官血溅三尺,当场毙命。
巍鸣愤然起身,长袖拂过桌面,杯子跌落在地,碎得粉碎,他面有怒色望向懿沧群。
懿沧群回应着巍鸣的逼视,淡笑,“老夫都是为了小君殚精竭虑,有些东西……”他伸手一指他足尖那些碎瓷,道,“就像这杯子,都要安分守己,方可安稳苟活!”
就在这时,芳聘、离樱听到消息匆匆赶来此地,一前一后地入殿,巍鸣一见长姐芳聘如见救星,忍不住委屈叫了一声:“长姐。”
懿沧群转身看她,芳聘向他轻施一礼,而后才急急开口劝他说:“舅舅,巍鸣毕竟是我皇甫世家的唯一血脉,婚姻大事,还需慎重考虑。”
懿沧群皮笑肉不笑:“早知道长郡主要拿血亲来说事,你们唤我一声舅舅,老夫怎会害自己的亲外甥。”
芳聘一时词穷。倒是一直冷眼旁观的离樱冷笑出声,扫了他一眼,冷淡道:“若懿沧涧主真是为我皇甫世家考虑,手上握着这柄剑又是做什么?难道还想谋反不成?”
离樱不似其姐柔弱温柔,言辞向来犀利咄咄逼人,与她清丽外表全然不符。
面对她不留情面的质问,懿沧群讪笑几声,对等候在外的懿沧武士下令道:“请老堂主。”
几名武士扶着老态龙钟,连路都走不稳的皇甫规入殿,懿沧群佯装殷勤,亲自走下台阶到他身边,双手小心翼翼将其扶上万仞宝座,再恭谨地后退数步,退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群臣眼见老堂主归位,皆跪地磕头,山呼堂主。
懿沧群侧脸,掩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皇甫规神色恍惚,如痴傻孩童。
懿沧群上前一步:“老堂主,老夫为了皇甫世家的百年基业,要让巍鸣君亲自前往鸾倾城迎娶荆南世家的郡主,你以为如何?”
皇甫规浑浑噩噩地看着他,看着堂下,看着神色不一的三兄妹。
“娶……娶亲……”
芳聘巍鸣不约而同地叫出了声:“祖父!”
皇甫规含糊地继续:“好。”
满座皆惊,懿沧群不无得意地转身面向巍鸣:“诏告天下,皇甫世家的巍鸣君将亲自迎娶荆南世家郡主,三日后启程。”
众人议论纷纷,巍鸣六神无主地望向堂下的芳聘,她一样不知所措。离樱望着离去的懿沧群的背影,眼中浮出一道怨恨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