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栩(6)(第1页)
我出来时没带武器,沐浴后又换了衣服,除了湘虹丢下的那一盒冬天用来防止手干燥皴裂的膏脂便身无长物。现下我隐隐明白湘虹给我那盒膏脂是要干什么用了。 我发现,当我脑子里不再想着詹姆斯·温纳特的时候,意识就格外清明。但似乎这份清明对眼下的绝境并无助益。 我一动没动,面色如霜:“谈什么?谈谈你和温纳特是如何挖了个坑,引着我跳下来的吗?” “难道不是吗?”我提高声音,“那部书到底对他有多重要,值得他这么戏弄我!” “我承认,弄坏了书是我不对,可我已经道过谦了,也把失散的书页找回来了,把被水晕开的字迹补上了,他还要我怎么样!”我知道自己正在失态,但我控制不了,“一定要这样吗?好啊,来啊,拼个鱼死网破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左不过是我贱罢了。 阿里却始终没有逾矩之举,他目光平静地望着烛火,悠悠地回忆道:“曾经也有一个人用这种恶作剧的手段骗了他,那时候他十四岁,说来有趣,他当时的反应和你今天一模一样。” 阿里露出一抹笑容:“骗他的是我的孪生哥哥,胡安·马赫沙拉·阿里从小就是个机灵鬼,他只会用开玩笑和恶作剧的方式与人沟通,为的就是逼詹姆承认一件事。” 阿里没有回答我,而是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们每个人终须向过去告别,于我是如此,于詹姆也是如此,而今天是个最合适不过的时间。杜栩先生,今天让你受惊了,请早点休息吧,我也要去履行我的最后一次服务,不能让出了五十金的那位贵宾等我太久。” 阿里笑了:“今天拍卖的是我的告别祭,明天日出后我就不再卖身为业了。詹姆和我在侍僮递来的竹简上做了点小小手脚,让你以为拍卖的是詹姆,那个签名,请你原谅,也是计划的一部分,詹姆和我并不是存心想伤害你。” 阿里起身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拥抱,他给我的感觉像是我从未拥有过的兄长。阿里拍了拍我的背:“詹姆欠你一个道歉,让他亲口对你说吧。谢谢你今天帮我抬价,我原以为到了我这个年纪,告别祭能够拍到三十金已经不容易了呢,等我安顿好了,请你们来吃饭。” 阿里拍了拍手,响起了开锁的声音,门从外向内推开,几个守在门口的大汉早已不见身影,詹姆斯·温纳特茕茕孑立的身影站在门外,阿里走出去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带上了门,锁上了锁。 我的舒畅还没有保持一个呼吸的时间,温纳特的一拳也招呼在我的脸上,我脚下没站稳,斜斜地跌倒在地,肩膀上的伤口恰恰撞在那方小小的案几上,痛的我三魂七魄丢了两魂六魄,温纳特趁势骑到了我的身上。于是在这斗室的方寸之间,我们赤手空拳地贴身肉搏起来。 剑术上我们不相上下,如果不是我的肩膀伤口未愈,体术上我们原应不分高低。 “我认输,”我喘着粗气,“你松手,我肩上的伤口肯定又在渗血了,要重新包扎一下。” “服什么服?要不是我受伤了,轮得到你骑在我头上?!”我想要推开他,却发现此刻他像一座山一样地压下来。 我的心强有力地撞击着胸腔,隔着衣衫薄薄的布料传向他,他的心跳也在用相同的频率向我回应。此时无声胜有声。 那还矜持什么呢? 欲望汹涌喷薄而出,我们轮番争夺上位,我却因肩伤不得不妥协败北。他滚烫的吻落在我的额头、耳垂和脸颊,并且随着颈部一路向下,到胸口、到小腹,动作恍如行云流水。我们相互剥去对方的衣衫,我看到他眼底有隐隐燃烧的火,我虽非童男子,但终究“花径未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注2】,准确的说,在遇见他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我对男人还能产生这样的感情。 我痛的头皮发麻,双腿因紧张而颤抖,忙握住他的手:“等等。” “那你可也太贵了!”我眨了眨眼睛,“得验验货看看值不值,不然明早我要求索赔。” 我突然想到关键,伸出手去够被丢到一边的衣服,总算摸到了湘虹给我的那盒膏脂。 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感到完整。 一只手拍在我的身上,我浑身酸软,后庭隐隐作痛。 糟了!今天轮到我上课!我迅速从榻上弹起来,才意识到自己不着寸缕,忙又用被子遮住身体,环顾四周,发现温纳特已经离开了,忽感天旋地转,又重重地躺回去。 为了抢夺主动权,我迅速开口:“我病了,还请姐姐迅速派人给詹事岳骏德大人递个话,说我告病假。” 他已经离开了,可是昨夜的种种我还记忆犹新。 他的手指轻轻覆在我的唇上:“叫我詹姆。” “他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湘虹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扯回,“今早的课他替你上,他也会去替你向岳大人告假。” “傻死了!”湘虹奚落我。 “你高兴吗?”湘虹收起笑容,用她属于姐姐的表情郑重地问我。 “那就快起来吧,我们去吉阳楼吃饭,庆祝你是个大人了。” 【注2】“花径未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出自唐·杜甫《客至》,此处化用,只可意会。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