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出种种奇异的故事。他因酒使气,失主帅欢心而丢官失职、郁闷难遣,虽有周弁、田子华两位朋友,但不能终日相陪,仍觉孤独。后到禅智寺、孝感寺参加盂兰大会,对从蚂蚁王国来问禅的琼英、灵芝和上真三位女娘表现出特别的“殷勤”和“多情”,被她们定为驸马的最佳人选。后来,他的入梦,深层次的原因亦皆是因“情”而致。第十出《就征》写他感叹自己“人才本领,不让于人。到今三十前后,名不成,婚不就,家徒四壁。守着这一株槐树,冷冷清清,淹淹闷闷。想人生如此,不如死休”。可见,功名与婚姻乃封建社会正统人生观的核心内容,尤其对于像淳于棼这样既有本领又想有所作为之人更是如此。但是现实是残酷的,而立之年,名不成,婚不就,家徒四壁,只守着一棵古槐树冷清度日。无奈之极,遂生梦境。淳于棼被大槐安国招为驸马,从此开始了封建社会千万士子所向往和艳羡的仕途生活。剧作从第十出《就征》后半段到第四十二出《寻寐》前半段,均是“因情生梦”的戏,从而构成了全剧的主体,真可谓“因梦成戏”。在长达三十二出的梦中之“戏”里,淳于棼生活在与人间无二的蚂蚁王国中,以驸马的特殊身份和地位,出将入相,建功立业,享尽荣华富贵。同时,随着剧情的展开,他身上所具有的亲情、爱情、友情、夫妻之情、爱民之情等等都得到了充分的表现。如在新婚蜜月之中,他仍思念因戍边分别多年而杳无音信的父亲(第十六出《得翁》);在受命南柯太守这一重任时,他不忘向国王推荐好友周弁、田子华为司宪、司农,以辅佐自己治郡理民(第十九出《荐佐》);在荣为驸马之后,他和瑶芳公主情深意笃,恩爱有加,生下二男二女。因公主怕热,还专在堑江筑一座瑶台让其避暑(第二十五出《玩月》);在主政南柯郡的二十年中,他勤政爱民,雨顺风调,深得百姓颂扬拥戴(第二十四出《风谣》、第三十四出《卧辙》)。诸如此类的描写,均表明淳于棼不愧是富有血性的有情之人。这正是作者汤显祖宣言“诸公所讲者性,仆所言者情也”的最好的艺术实践。值得玩味的是,这种“情”在现实世界里无法表现,只能在梦境中去追求,从而使作品具有了人生哲理意味和社会批判意义。
在剧作中,淳于棼因符合“选郎须得有情人”的标准而被定为驸马,同样,也由于他情欲的不断扩张而走向幻灭。如公主不幸病逝,为念夫妻之情,在选择葬地时,他与右相段功发生激烈争执,终于选定风水宝地蟠龙岗,但同时也受到段功更加妒恨。他归朝拜相,威仪日盛,受到国戚王亲轮番宴请,尤其在公主逝后孤闷难遣之时,受到琼英郡主、灵芝国嫂和上真仙姑的色诱,淫乱宫廷,被右相段功参倒革职,最终被国王认为是“坏法多端”的“他族”异类,遣送回乡,真可谓“淳于梦中人,安知荣与辱”。
值得肯定的是,淳于棼无论是“因情成梦,因梦成戏”,还是梦醒之时已知虚幻一场,均情思不断,执着追求。《寻寐》一出写他明知是梦游了槐安国,却仍天真地发掘洞穴,寻求踪迹,发现如楼台亭阁、蚁群无数像王宫者,其中亦有似南柯郡、龟山、蟠龙岗者,一一印证。尔后又请契玄禅师做水陆道场,燃指为香为其亡父、公主及槐安国蚁群作福升天,以表达怀念之情。更有甚者,在最后《情尽》一出中,淳于棼看见升天的瑶芳公主,竟然要她下来“重做夫妻”。当公主坠下将观音座下所供犀盒金钗送给他时,他执意抱住公主要求一道升天。这非常感人的一幕堪称恩爱夫妻的生离死别。它出现在笼罩着禁欲主义的冰冷氛围中,不仅具有反讽的意味,更显示出人性真情的艺术力量。虽然剧作在“梦了为觉,情了为佛”的创作理念指导下,最后非常勉强地请出契玄禅师挥剑将淳于棼和瑶芳公主砍开,让淳于棼气绝昏倒,醒来说出以下两段著名的道白:
(生醒起看介)呀!金钗是槐枝,小盒是槐筴子。啐!要他何用?(掷弃钗盒介)我淳于棼这才是醒了。人间君臣眷属,蝼蚁何殊?一切苦乐兴衰,南柯无二。等为梦境。何处生天?小生一向痴迷也。
……
(净)你待怎的?(生)我待怎的?求众生身不可得,求天身不可得,便是求佛身也不可得,一切皆空了。(净喝住介)空个甚么?(生拍手笑介,合掌立定不语介)但是这种说教式的的醒悟,醒悟后立地成佛的无奈结局,已经是强弩之末,它在靠艺术形象感动读者和观众的戏剧文学中,已失去力量,充其量只不过在形式上给作品画一个句号而已。而淳于棼“因情生梦,因梦成戏”的人生经历及其感叹的“人间君臣眷属,蝼蚁何殊?一切苦乐兴衰,南柯无二”才是最有思想意义的艺术实体。它形象地提出了“梦醒了无路可走”和“人应该如何生活”的大问号,让人们永远思考着如何实践和回答。从这个意义上讲,《南柯记》与《邯郸记》一样,同是一部人生悲剧。淳于棼从“一点情千场影戏”到“一切皆空,立地成佛”,即从“情”到“佛”的转化十分勉强和被动。本是对立的东西,硬是人为地统一在一起。它反映了作者汤显祖思想上有着无法解决的矛盾。他肯定“人生而有情”,“世总为情”,甚至认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