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日,风挽舟到家的时候,温悦和风榭霆正在家吃午饭,虽然她也没吃成午饭,但一点儿胃口也没有,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
刚躺下,又猛然想起什么,赶紧跑过去试探他们:“爸爸妈妈,今天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儿呀?”
“午间新闻还没开始呢,你要跟我们一起看吗?”
风挽舟摆手拒绝:“不了不了,看电视好,你们少刷点手机,对眼睛不好。”
她庆幸她爸妈都是不太爱玩手机,不怎么刷娱乐新闻的人,否则他们看见了那些评价她的言论还不知得心疼成什么样。
温悦和风榭霆对视一眼,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这丫头天天捧着手机看的还好意思来提醒他们?
风挽舟躺回被窝里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今天发生的事情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里闪过。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她没来得及感受,直到现在回到家里,缩在她最温暖最有安全感的被窝里,才感到鼻尖一酸,委屈极了。
肮脏的字字句句仿佛被投影到了眼前,一笔一划组合好,被拆解,又重塑,最后一点点放大,像千千万万个箭矢向她飞奔而来。
她想起小学时她的一个前桌,那是班里唯一一个待她和颜悦色的男孩,梳着整整齐齐的头发,每天的衣裳也穿得好看,笑起来和她一样有两个酒窝呢,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温暖。
美术课上她找他借过一次彩色铅笔,他大方地将一整盒彩笔放在她桌上,说:你需要什么颜色尽管拿,我用的话我我再回过头拿就好了。
她对男孩回以一个感激的微笑,男孩也笑了。
那分明就是两个孩子之间的交流,干净得一尘不染,她只是借到了彩笔,由衷地感激与高兴,所以她笑了。
可是放学后班里的那些女孩子又在回家的路上将她围了起来,警告她离那个男孩远一点。
耳边是那些缥缈又尖刻的声音。
“风挽舟,你这么胖这么丑他是不可能喜欢你的。”
“你为什么要去跟他说话对他笑?你笑起来真的很难看你知道吗?”
“班里的人都不想和你玩。”
从那以后换座位她永远避开男孩,她习惯了躲在角落,那里最不起眼,接触到的人最少,最孤独,也最安全。
某根神经似乎刺痛了一下,她双手抱着脑袋,下意识蜷缩起身体。
那个年纪根本不懂什么情情爱爱,那些女孩口口声声说着男孩不可能会喜欢她,可她想要的本来也不是谁的喜欢。
她只是需要一盒彩笔。
男孩只是很善良地借给了她而已。
仅此而已。
在她们口中就变成了她想获得谁的喜欢,她笑一下都是带着丑陋的别有用心,在她还能纯真幻想未来的年纪,她真的不理解为什么她们已经会有这种思想。
现在她明白了人的好坏不分年龄。
今日在网上大肆辱骂她的人,十五岁,二十五岁,三十五岁,她相信都不会缺少的。
有些善恶是在一瞬间,有些却不是。
一旦恶的种子在心里植了根,它就会疯狂汲取那片土壤深处的黑暗养分,以自己都意想不到的速度长成参天大树,遮蔽起所有的光亮,从此眼前的世界都变得不再具体,巨大的黑色幕布在你眼前,任由你想象作画,如果你看到的恰好就是你想要的,那它就一定是真的,假的也得是真的,因为你已经将它画出来了。
这一刻她无比想念辜意珩的拥抱。
他需要拥抱的时候她都主动朝他张开了双手。
她需要的时候他却推开了她。
他周围的空气仿佛比别人的冷冽,胸膛却是热的,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
每次靠近他的时候她都会想起在巷子高墙上看见的那缕炊烟,飘飘摇摇的,自低处而起,向高处而去,最后散在这苍茫的天地之间,或许化作了缭绕群山的云,或许成为了清晨与朝露相伴的雾。
总之是要有一个好归宿的。
她想,那应该是她这一生看见过最开阔的风景了,从那以后她看见的都是如此开阔的风景。
是朝夕相伴的同学们将她架到了那高墙之上,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提醒她坐在高处不要哭,不要害怕,记得抬起头来看看风景,那是平时看不到的美丽。
她依旧记得辜意珩将她从墙上抱下来,那个怀抱的温暖。
她想,刚才升起的那缕炊烟,就是这么炽热的火带来的吧。
她好想听听辜意珩的声音啊,用初见那样的语气告诉她,她的皮肤很白,眼睛很漂亮,笑起来很可爱,什么勾引,诱惑,手段,从来都不是她,她不是那样的人。
其实这些她自己都知道,但她真的很想听到有人亲口对她说。
风挽舟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收回去。
她拿起手机正准备打电话,看见四分五裂的屏幕才起来它被摔坏了,长按开机键一点反应也没有,彻底报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