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个清贵雕像的梅怀瑾看了赵毓一眼。
梅恒臣,“这个时候,我才好开口。这些年,殿下纵横西北的时候,我还真不敢。”
赵毓抓了抓头发,“老太傅,这种事儿,您问过大公子吗?”
梅恒臣,“放心,令千金在梅家不会被慢待。”
赵毓,“您老今年快九十了吧,……”
梅恒臣,“我今年七十一。”
赵毓,“……”
梅恒臣,“殿下一定是听太贵妃说的老朽的年纪。”
赵毓点点头。
梅恒臣,“当年老朽教导殿下读书的时候,不过才是知天命的年纪,只是老朽天生长的老迈,十六岁就花白了头发,以后自然越长越老。当年我才四十九岁,殿下一直以为老朽年过七十。您回后宫对太贵妃也是同样的言辞,所以,太贵妃一直以为老朽比如今年长二十多岁。”
赵毓,“……”
半晌,他点点头,算是认命,“行吧,就算您老年轻,可也七十了,也是古稀之年。您安静读书,悠哉度日,多好。怎么就跑出来掺和我的事儿?”
梅恒臣,“因为殿下,可以给梅家一个确定的未来。”
“我自己还有今天没明日的,何德何能给您画这么一个大饼?”赵毓,“再说,从刚才到现在大公子一直沉默,我就没有听过他说一句话。太傅,您问过他的意愿吗?大公子是您梅家的孩子,我大郑以孝治天下,您说的话,他无论愿意不愿意都要听,这些我都明白。可是,您让他出妻,让他求娶我女儿,这些事情,您问过他的意思吗?他愿意吗?”
“他姓梅。”梅恒臣,“他的一切都是梅氏给的,所以,对于他来说,家族的利益必须排在首位。”
赵毓借口吃完晌午饭还需要去到处去淘换银子,于是,就强行把老太傅送客了。
婚事自然也没定下来。
赵格非和罗小草正在后院跟着赵大妈种花,见赵毓送客了,这才过来,“亲爹,您说的,就是这家人?”
“哎,……”赵毓,“这位大公子看上去其实挺好的,却碰到这么一个爷爷,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梅怀瑾要是不姓梅,绝对不是如今这么一个局面。”
赵格非,“那个年轻的后生长的不错。”
赵毓,“……长得?”
这些几辈子都是清流豪族的人,不都长这个样子吗?因为几代相互联姻,日子过的也清贵,最后都是一个模样的,——斯文、清秀,看着也清爽,不会歪瓜裂枣。
赵格非,“不如六叔。”
“……”
赵毓咳嗽一声,“其实,你六叔那个样子也不好。”
赵格非看着他。
“他长的太扎眼。”赵毓心安理得的说,“这放在民间就是一妖孽。”
赵格非,“……”
上午,赵大妈做的炸酱面,他们爷俩吃完,赵毓带着赵格非在雍京城溜达了溜达,还真存着心思看看是否能淘换一些银子,结果看到的是一片萧条景象。
白银稀缺,小户人家卖儿女,中户人家抵田产,甚至一些大户,想要淘换一些现银也需要低价抵押自己手中的好东西,翡翠珠宝都是小意思,土地田产才是大头儿。
赵格非问他,“亲爹,雍京城现在这种情景,我看着有些像西北肃州之西。”
——像。
那里也是银贵人贱,各家有儿有女却没有银子,想要卖儿鬻女都没人要。真到了没饭吃的时候,一只鹅能换俩孩子。
刚开始,徽商晋商这些钱庄票号,谁也没有想到十三行敢走这么一步,绝地一搏,断肢求生。
赵毓从心底由衷的来了一句,“永嘉章春秋是个人物。”
赵格非,“为什么?”
赵毓,“这个白银江湖与武者江湖不同,并不是胜利者生存,而是,活下来的才是胜者。从这种方面看,十三行就是胜利者,即使他身后尸山血海,一地狼藉。”
“十三行的招牌毁了是毁了,他们只要装孙子忍过这几年,也许十年,不出十五年,江湖上这些对手就会像抽走大河之水剩下的虾兵蟹将,干瘪的干瘪,死的死,被卖菜场的卖菜场。
等他们十三行缓过来,重回江湖,那就犹如滔滔江山,直冲河道,一切残骸都掩盖在泥沙之下,头把交椅还是他们。”
赵格非,“这期间死去的人呢?”
——礼崩乐坏,瓦釜雷鸣,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多少帝王将相都掩埋在故纸堆中,何况是普通人?
淤泥中的鱼虾,巨浪中的浮叶,高山崩塌之旁的蚂蚁,值得人们去在意吗?
半晌,赵毓才说,“太|祖皇帝的名讳是啥?”
赵格非,“宫涅。”
赵毓,“太宗呢?”
赵格非,“椋祚。”
赵毓,“誉宗?”
赵格非,“……”
赵毓,“神宗?”
赵格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