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打伸了的。”
二嫂笑道:“再走近点,顺着风头,你就闻得到香。”
“啊,是茉莉花?茉莉花还没有开呀!”
“听说她家种花,有薰茶的茉莉花,还有做酒、做桂花糕的桂花,做玫瑰糖的玫瑰花,种了几面坡。会种花,花开得早,是头发茉莉。”
姑娘和顾大嫂被山坡遮住,绕出来就近在眼前了。
“幺弟,你各人看哦!”
二嫂便走了。季仙见桥脚有丛花开缤纷的蔷薇,乃跳下。
少顷走上来个蓬头垢面,衣裳破敝,然目光清亮,不甚惹人厌的乞丐。
姑娘抬眼来到跟前,她身如细柳扶风——这因挑担儿所致,貌如海棠带露——露是莹莹的汗珠儿。
见一乞丐挡着路,住脚道:“哎,人家花都没有卖,哪来的钱嘛!”
乞丐嬉皮笑脸:“我就要花,嘻,这花喷香!信不信,我去茶馆,往茶客碗里丢两朵花,就有赏钱!”
“就不信!不过你要花,就给你。”
姑娘歇下担子,捧一大捧花,倾在他衣兜里。
转身以手背揩了揩汗珠,弯腰拾担上肩。手挽箩系回头看时,嘿,茉莉花的堆尖上,哪来几朵蔷薇,像白脸儿上打的胭脂。
再看这人,颜面干净,身板笔挺,是装的乞丐!
姑娘心儿怦怦乱跳,两朵蔷薇落在耳畔,瞬间染红了双腮。忙手把扁担,挺腰站起。
侧边偷笑的顾大嫂走过来,将朵蔷薇花插在她发上。
季仙从背后望着她,想起传说的花仙子,这不就是个花仙子!便即遣媒,下聘,择日迎娶,急不可待!
他刻意要用鲜花扎成的花轿迎亲。远近只有她家的花最好,花轿头天就放在女家。
玉瑛独自待在花房里。娘和嫂子从窗外见她用合子量茉莉花,嫂子笑问:“你做啥呀,想找婆家算钱哪?”
她不回答。娘和嫂子又见她一朵朵数玫瑰花。心想这丫头,出嫁前怎么了?
玉瑛心想夫家用鲜花花轿迎娶我,村里老人都说这种新鲜事儿,从小活到老都没有听说过。他既对我这样用心,我也要用心回报。扎花轿用的茉莉花,我要量九斗九升九合九勺,用的玫瑰花,我要数九千九百九十九朵。
女孩儿出嫁前谁不是心猿意马,量茉莉花好办,数玫瑰就难了呀!数到途中乱了,来过又怕捏蔫了花。
正着急,哪里来了几个女子,个个轻盈婀娜,十指如葱,来就帮着数花朵。
一个的手爪好长呀,花朵排队儿从她指尖滑过。
一个穿青色袍子的道姑,抓簇花摊在膝上数,一拂都飘进竹篮去了。
一个单薄到了极致,却“气大”得很,见她微微鼓唇,玫瑰便依次儿从她手心飞向篮子。
玉瑛呆看一会,忽然生了气,盖吃醋了也!想下逐客令又不好开言。纠结间,发觉经她们数过的玫瑰,像酒一般醉人。
长爪女开口:“你也不用数了,包你九千九百九十九朵!”便都飘然而去。
她兀自发着呆:这一屋子的花,花轿怎堆得下?
嫂子推门进来:“呀,好香好香!”
嫂子见小姑呆着,连一同刚跨进门来的婆婆也呆着。嫂子吓着道:“这屋里太香了,人跟醉酒一样,要醉死的!”去拖她。
婆婆顿时醒转,一齐将女儿拖出。
从此直到上花轿,玉瑛都昏沉沉的,由人摆布,下花轿才逐渐变清醒。
次日花轿抬出去,真个是粉山银垛,花枝招展,流霞泻玉,香满阡陌。季仙跨马挥鞭,将人们的惊叹与艳羡都囊括了——
“嗨,好香的茉莉!”
“嗨,好大朵的玫瑰!”
“嗨,这座花山,花怎么不掉下来呀!”
是的,花怎么不掉下来呀?过后问堆花扎花的人,也一问一瞪眼。
花轿抬拢家门口,冷仲仙的一群诗友尉迟恭、何一休、杨允公、龙云翥、江鸣久、自怡子等迎候在外,都惊道:“这哪是花轿,这是鸿运高照,银山崔嵬!”
“三春瑞雪,一天红霞!”
“买椟还珠!买椟还珠!我们是看花还是看新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