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婕妤“噗嗤”一笑,戏道:“瞧姐姐说的,妹妹来这一趟又不是图些什么。”她眼波横流,轻轻扫过我的脸颊:“还是那句老话,咱们宫里姐妹自是要守望相助。妹妹初心不改,还望姐姐看在往昔华容宫朝夕相伴的份上,不要生分了妹妹便好。”
提起往日时光,就连我都心生感慨,她二人更是唏嘘不断。直聊到暮色西坠,黄婕妤这才依依不舍的告辞而去。我忙着翻捡她带来的一箱衣物,云熙过来验看,冷笑道:“还真是本宫在凝阴阁的旧物!估摸着在太极宫,已经没人记得还有本宫这一号了吧!”
方无忧帮着搬抬,嘴上也不闲着:“这时节内务府早就放了新款的冬衣,怎么黄婕妤还带这些旧衣服过来!娘娘莫生气,待咱们回了宫,看奴才怎么整治这帮子不长眼睛的!”
层层叠叠的锦绣欲迷人眼,其中一款淡色照亮了我的眼睛。“小姐,你看!”顾不得其他,我将那衣角轻轻拉在手心,抖开来铺在云熙眼前:“黄婕妤真正有心!”
那是一袭淡紫色的长裙,粉黛的颜色犹如天边即将逝去的烟霞,似有若无的浮在轻柔的面料上,在云熙的双目中熠熠生辉:“这是——霞光锦?”
心头一时滚过五味——正是这件粉黛色的衣服,让我在鹿鸣苑遇见他,也是因为这件衣服,奠定了云熙注定立于高处的宿命。
只有方无忧不解道:“黄婕妤怎么带了夏装来?这可是四五年前的旧款了——”
云熙那只在霓裳间游移的手蓦然一顿,阴着脸望向我道:“原来人家的心思早在刚进宫的时候就种下了。本宫这几年落在她眼中,只怕跟个戏子无甚分别吧?!”
“娘娘何苦这样与自己过不去?”我将手中的长裙收好,曼声劝道:“”人生本就如戏,只要唱得出彩何惧人看!黄婕妤今日能想到送这件衣服来,必是和娘娘想到一块儿去了,这里面,只怕也有太后的意思。既然两厢各有所求,娘娘,咱们且稍安勿躁,可不要失了先机。”
这几句话虽然当时让云熙深以为然,但五六天过去蓬莱殿毫无动静,就连黄婕妤也再未登门,加之方无忧多方打探却日日无功而返。眼看年末将至,云熙渐渐按捺不住,又不肯低了姿态,便使着性子勒令我以送谢礼的借口去一趟黄婕妤所住的绘冬馆探探虚实。
绘冬馆虽然不及烟波堂富丽堂皇,但入目一副悬在正堂的牡丹花开富贵图色彩鲜艳夺人眼球,将整个房间映照的绚烂多姿,加之处处一股墨香似有若无的飘散而来,实实在在透出主人骨子里的风雅情操。倚桌持笔的黄婕妤见我第一眼,便将手中画笔轻轻放下,笑如春山道:“莫忘姑娘,你可来了。”
细细看去,除了衣饰发样有所不同之外,黄氏的容貌气质竟与初初入宫时并无多大改变。相较于云熙,她似乎生活在一个自己隔绝出的世界中,没有受到这濡濡深宫的半分侵蚀。灿然一笑间,仿佛还是华容宫揽月台那个左右不沾事事逢源的小美人,以至于我望着她有些失神,被她柔柔一唤才回过神来。
之前在御前得脸时,就连赵明德都尊称我一声姑娘。如今她诚心诚意这样唤我,反倒叫我面上挂不住,只得红着脸行礼道:“奴婢见过黄婕妤,婕妤安好。”又连忙奉上一只赤金绞丝七宝手钏:“之前婕妤送来好些衣裳,都是咱们娘娘急需的。娘娘感念婕妤雪中送碳的情分,特叫奴婢送来此物,以表娘娘对婕妤的感谢之情。”
“荣淑媛客气了。区区小事举手之劳,叫你来传个话便是,何须如此厚礼。”话虽这样说,黄婕妤收起礼来甚是坦然:“即收了东西,你有什么话便可放心直说了罢。”话音未落,这边坠儿已然将房门轻轻掩上。
果然跟聪明人说话不需拐弯。我笑道:“奴婢不敢,只是这几日太后并未召见我家娘娘。想问问婕妤可知道我家娘娘是否还要做些什么,才好侍奉太后?”
黄婕妤秀眉微蹙,唇角微微一抿,俄而散出一个坚定的微笑:“好丫头,你即问得这般直白,我也不会藏着掖着。只是难得与你这般说话,有些事情我可要先问个清楚。”她明亮的双眼注视着我,朱唇微启道:“太极宫那个秀女是太后的意思。”
“自皇上回宫后,嘉婉仪等一干靠着太后进宫的妃嫔统统失了宠。慧嫔被贬入冷宫,你家娘娘又被留在大明宫,皇上身边除了湘妃再无他人,宁妃独掌后宫。这个时候,皇上身边怎么能没有太后的人?”
“那个秀女容貌性情并不在荣淑媛之下。”她缓缓道:“虽然只是空中撒盐差可拟,但并非无可取之处,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莫忘,你曾在御前,可否坦白告知我究竟哪里不对?”
一番话貌似坦诚,实则乃是以退为进的试探。我知道她是在要一个让云熙独一无二的理由,思虑翻飞之下也不打马虎眼,只缓缓道:“皇上的心思奴婢不敢揣测,但婕妤应该知道,我家娘娘刚进宫的时候并不受宠,可见皇上虽对先贤淑皇后深情不减,并不会轻易移情与他人。再者即便容貌上有些相似之处,举止性情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又能像到哪里去?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我家娘娘并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