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在吗?”
电话一通,那女人尖利的声音便毫不客气地传进来。
“不在,你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
“别废话!你叫他听电话!”
“他不在!”
黎果气急了,把电话一摔,挂断了。
这个电话虽来的不是时候,却把黎果又要出门发疯的劲儿给浇灭了。
如果那女人也在找他,说明他们不在一起,这样的推断,起码可以让黎果暂时消停一会儿。
她脱去外套,又坐回到沙发里。
没过一会儿,有人敲门。
不是高远,而是老汤他们。一行四人同时赶到,全是一脸愁容,表情僵硬,就像来参加谁的追悼会似的。
或许,他们是领命而至;又或许,他们是有心而来吧。
黎果在大家你言我语的规劝下,明白了一件事。他们实际上是来通知她,高远与她正式提出分手的消息。
同时,他们也在想尽办法,让黎果可以安然地接受这些现实,听他们的安排,去做人工流产。高远的哥哥很无奈地表示,对于他们的事,他也毫无办法,他只能帮黎果找认识的医生,并带她去做手术。
老汤和小娜也不再坚持原来的立场,而是反过来,语重心长地劝解黎果,让她明白,其实她不应该跟自己过不去,这样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只有面对现实,早些做出决定,才好从痛苦中解脱。
言外之意,他们还在向黎果证明,高远已经被对方强势掌握,根本不可能回头。她越快退出,便越少惹来麻烦。
黎果已无力反击,只好沉默不语。
第三天,第四天,她都在几个人的轮流监视下过来的。他们一方面怕她再有什么过激行为,另一方面也在继续劝导她赶快去解决肚子问题。
从老汤的嘴里,黎果也知道了后来两天发生的事。
他告诉她那个女人叫张妍,确实是副厅长的女儿,据说还是二老婆的女儿。张妍仗着老爸的地位和关系,不过二十出头便在国营的保险公司当了个小头目,据说是月进数万,还有颇丰的年终奖金,所以生活奢靡,处处不把人放在眼里。
高远因为这事惹上了人家,出去躲了几天,结果还是被其通过特殊渠道给揪了出来。他来见黎果这一面时,并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接着,单位领导就亲自找他谈话,严肃地指出了他的生活作风问题,并勒令他赶紧解决问题,不要惹麻烦上身,轻则是降职警告,重则是开除并在档案内记过留底。
他被吓住了,所以又躲了,不敢见黎果,也不敢再有任何行动。张妍找不到他,便找上了单位,大耍小姐脾气,还让她的厅长老爸给高远的领导打电话,让他继续施压,所以,高远只好硬着头皮去见了张妍,对方也只要他一个说法,要么答应正式确立恋爱关系,要么后果自负。
黎果听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像听一个荒唐不入流的戏剧故事。又沉思了好久,她默默地点了点头,说:“你给他哥打电话吧,我去做手术。”
第五天上午,大雾弥天。
黎果走进灰色冰冷的手术室时,心里冷得直打战,看上去像被胁迫的罪犯。屋子中间倾斜地放置着一架白色的屠宰案,她被勒令退下一条裤腿。然后,躺倒在上面,双腿被擎在渗凉刺骨的金属支架上。接着,她听到了灰衣裹体,遮住脸面的几个人倒腾工具的声音——镊子、钳子、手术刀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凛冽的叮当声,响亮地传向每一处反射物体,弹回来正巧打在她心上。
空气稀薄得几乎缺氧窒息的房间里,黎果被某种药物侵袭,昏迷过去。在这之前,她想象了无数次,在她身上可能发生的真切而可怕的事实——一支支硬邦邦、凉彻全身的金属工具交替伸进体内,子宫里的生命体被这外来的武器一下撕得粉碎!一股痛彻心扉的剧痛将她湮灭,这疼痛不费吹灰之力便浸入了全身每一根神经,她咬紧牙,面部开始痉挛,脸上写满了绝望!她想叫喊,可是拼尽最后的力气,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响,瑟瑟战栗的嘴唇青黑发紫,眼前逐渐染成一片模糊的血红,慢慢地失去了光明,变成一团深不见底的黑暗!
再次挣开眼睛的时候,黎果发觉自己正躺在另一张旧病床上输液。
就在十分钟前,她刚刚经历了一次地狱门前的徘徊,身体里从此留下了一个永久的伤痕。她这个女人,不够决绝,没有勇气扑向前去,在岿然不动、不屈不挠的命运跟前退缩了!只留下一个破茧子般的躯体与忧伤。
大约又过了十分钟,护士过来从她胳膊上拔下了输液针,并告诉她可以出院了。
黎果拖着沉重的身体,从手术室走出来,一手用力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手按在钝痛的肚子上,脸色惨白地望着走廊里的人。小娜急忙走上前,将她的胳膊搀起来,只差一步她便要虚弱地倒下去了。
高远的哥哥在医院大门口叫了辆出租车,看着小娜和老汤把黎果小心地扶进车,便找了个借口先一步离开了。
一路上,三人之间始终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