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回家是件开心的事,若说还有什么不舍,对冯道而言当属王镕收藏的那一屋子书籍,冯道对典籍如痴如醉,大约源自于曾任秘书少监的冯良建的言传身教。
李三旺很不能理解冯良建暂且留在镇州的决定,冯道倒是挺能理解父亲的想法,而褚濆同意的理由说出来就更有意思了。
“反正不顺路,等去了乐寿,也不急着送狸奴儿回景城去,就在我家住些日子,你婶你阿姊甚是想你。”这话里话外的口气,竟是嫌弃冯良建在来的路上磨磨唧唧拖后腿走不快。
想想当年冯良建从长安逃难回乡,一路竟是晃晃悠悠用了半年多,足可见其性情。
冯良建也晓得表兄嫌他,乐呵呵的说:“你们自去,待我将这些孤本残卷抄录下来,自行回家去。”
冯道知道以王镕的为人,八成等冯良建抄录好典籍,自会派人送冯良建回家,所以也不担心,只提醒阿爷多往家中写信,而后施施然地便跟随队伍往乐寿而去。
因是急行军,所以日行神速,冯道远打算跟随粮草辎重而行,但架不住褚濆担忧家中被战火侵扰波及,褚濆一面归心似箭,一面又不放心将冯道落在后头,生怕一个错眼不见,这孩子又出什么事,于是强拉着冯道共乘一骑。
冯道这几月被养得奢靡娇气,哪里吃得了这苦,几天匆忙赶路后,只觉得脚酸背痛,更是颠麻得没了知觉。好在王镕赠送的那两个贴身侍奴甚是贴心,因是伺候得惯了,甚是了解冯道的习惯,里外张罗,伺候得十分贴心褚濆没了用武之地。昨夜宿营而憩,两仆起了大早,烧水烹食,而后侍立在帐外等候主子醒来,站得久了,二人不免嘴碎闲聊起来。
“李匡筹真是惺惺作态,明明是他自己逼得兄长走投无路,这会儿却又来扮什么兄弟情深。”
年长些的那个奴仆听了这话,不禁吃吃笑起,眉目流转间尽是别有深意:“你不懂。”
小奴不服气:“我怎么就不懂了?我就说范阳姓李的这对兄弟,都不是好人。我们主君待李匡威那厮多好啊,你看看他干的那叫什么事?”他越说越是气愤,音量不自觉的高了起来,吵醒了睡在帐篷里的冯道。说得多了,他突地顿悟了,拊掌道,“我知道了,李匡筹根本就是在借机生事!真不要脸,连死人都不放过,李匡威地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气吐血。”
那年长的仆人哈哈一笑,压低声说:“李匡威在阎王殿里会不会气吐血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李匡筹才是真的要气吐血了。”
小奴奇道:“为什么?”
“你知道灶下的阿汝吗,她家有远亲从范阳投奔来,说是李匡筹的妻子张氏怀孕了。”
“嗯?那岂非美事?”
“美?傻小子,你懂什么呀!”他一指头戳在小奴额上,笑声窃窃,“你知道范阳李家为何兄弟阋墙?那都是因为张氏……太美了,据说美得就跟天上的神仙似的。”
冯道睁开了眼,被这话题吸引,侧耳细听。
“这张氏,只要是个男人,见上她一面,就会被她迷倒,李匡威当然也不例外了。”
小奴倒抽一口冷气:“张氏真是妻,不是俳优伶伎?”
“当真是妻!李匡筹甚是爱宠于她,哪怕范阳有人传她这一胎怀的可能不是李匡筹的种,李匡筹依然半点没有休妻另娶的打算,依旧爱重嬖幸,由此可见,张氏美貌当有倾国之色。”
小奴不可思议的惊叹连连。
冯道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侧身曲肘,用手支起脑袋,不想这一翻身,竟是撞上了睡在身旁的李三旺。
因着天热,李三旺打着赤膊,全身上下仅穿了条小胯裤,冯道只觉得撞着自己的那块肌肉硬邦邦的,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腹部,指尖戳得生疼也没见李三旺有什么反应。
“我知道你早醒了。”冯道戳着他的腹肌,“你说,李匡筹是不是真妻子有孕气得无处发泄,这才像条疯狗一样到处咬人?”想想也觉得合理,罪魁祸首已经死了,他又舍不得怪责妻子,那就只好自己憋着了。
他说一句戳一下,正戳得欢实,食指突然被人抓握住。李三旺哑着声说:“别闹!”
冯道奇道:“我闹什么了?你明明醒了,为什么还要装睡?”仰起脑袋,倾身过来,攀爬过李三旺胸膛,想要再听帐外二仆又说了什么,可惜没等他架好姿势,就被李三旺一巴掌掀翻。冯道跟个乌龟似的,拱着龟壳在席子上打了个滚。
“哎唷,你打我做甚?”声音委屈巴巴的。
“我哪有打你,我……就只是推了你一下。”
冯道不理,滚来滚去:“你打我,我要去告诉褚三叔,你才不是什么少年将军,你就是个邸店掳人的蛮贼强匪!”
李三旺一巴掌盖过去,死死捂住了冯道的嘴。
冯道的小脸憋得通红,眼眶里水汪汪的含着一泡泪,李三旺闪过一个念头,自己是不是出手太重,真伤到他了?
忙松了手,不等他开口询问,冯道已是猛吸口气,鼻音戚戚然的说道:“真想不到你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