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面上是没有冯道的座位的,韩延徽能来这里,凭借的也是因为他通契丹语,但他的座次也只是在边角。跟韩延徽比起来,冯道更称不上是个什么角色,虽然论起来,阿钵这个俘虏是冯道献上来的。
刘守文特意在这种场合上让张文礼把人带过来,目的其实还是想借此当面给契丹人没脸,但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抓获阿钵的这位郎君,气质太过文弱,完全不像是个能打能扛的。
刘守文先还有一丝疑虑,怀疑冯道弄虚作假,但是见到阿钵龇牙裂目的反应之后,疑虑尽消。刘守文很满意看到对面的契丹人窃窃私语,在目光频频扫过冯道时露出各种惊恐、愤怒、痛恨、恼羞等等不一的表情后,他内心的愉悦和满足达到了顶峰,再看冯道时也不禁觉得顺眼了许多。
“给冯郎君看个座。”
这算是认可了冯道,给了他一席之地。
侍从有条不紊的在韩延徽的下手设了一张席面招待冯道,冯道也不拘谨,落落大方的谢过刘守文,坐下要了吃食,旁若无人的吃喝起来。
和冯道津津有味的吃相对比,韩延徽显然毫无胃口,食案上的餐食基本没有动过,冯道朝那食案上睃了两眼,舔着手指,伸手从他案上捞了碗羊乳。
“你不爱饮这个?那给我了。”
韩延徽皱眉说:“一股子膻味,也只有契丹人才爱饮这玩意。”
冯道笑嘻嘻:“我也爱饮呀!我不是契丹人。”
韩延徽跟阿钵吵了一架没分出输赢,心里正不痛快,这会儿被冯道一打岔,倒是忘了,转过头来问他:“你怎么来了?”
冯道吨吨吨的咽着羊乳,含糊答:“被人请来的,喏,就是那个人。”
顺着冯道的视线,韩延徽看到了坐在刘守文身旁的人:“那是张裨将。”顿了顿,似是怕冯道不理解,又低声补了句,“今天设宴的东主是义昌节度使。”
冯道喝羊乳的速度停顿了下,一息后,他放开喉咙畅饮,直到把空碗放了下来。
“哦,义昌节度使,刘使君家的大郎君,我知道的。”他舔着唇边的细沫儿,伸手从食案上拿起串炙肉来。
刘守文是刘仁恭的长子,年轻有为,性格稳重温厚,打仗也是个好手,跟底下两个弟弟相比,算得上是刘仁恭的左臂右膀了。刘仁恭很是器重他,在站稳幽州后,刘仁恭将义昌节度使卢彦威给灭了,兼并得来的义昌地盘就交给了长子去打理,于是刘守文顺理成章的坐上了义昌节度使的位置。
刘仁恭现年已有五十六岁,自打成为幽州之主后,他便日渐骄奢荒淫,有时政务也不处理,只图享乐,他劳师动众的在大安山建造殿宇,征招大批纳入其中,幽州节度使司府渐渐形同虚设。
刘仁恭手下有两大心腹最为得宠,正所谓内有李小喜,外有张文礼。李小喜本是刘家奴仆,近十年贴身侍奉刘仁恭,进退有度,刘仁恭很是信任他。韩延徽与李小喜的接触机会不多,所以对这个人不是太了解,倒是裨将张文礼,无论人前人后,或多或少都风闻过世人对他的评价,无非就是生了副低眉善目的脸孔,只可惜架子特别大,经常一言不合就跟人动手,心胸不够宽广,有点小肚鸡肠。
其实这些都不,的是,虽然没有盖棺定论,但幽州官面上的人大多都默认幽州节度使的继任人会是刘守文,毕竟刘守文口碑好风评高,论功绩论人品都优于两个弟弟太多,何况现如今李小喜和张文礼这二位算是已经默认站到了刘守文的队列中来了。
刘仁恭处理不过来的事情有时候会丢给李小喜李小喜带去给刘守文。刘守光倒也不是没闹腾过,可惜他伸手管过两摊差事,却都给搞砸了,文不行,武也是个半吊子,所以没人会看好他,觉得刘二郎还不如三郎呢,至少人家成亲分府另居,自己玩自己的,没伸手过界给人添堵。
世人印象中的刘守奇就是一副与世无争的纨绔样,但是大概因为这两年刘守光太会搞事了,真应了那句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刘守光闹腾多了,刘仁恭没有嫌烦或者不高兴,还真因为心疼二郎,分给他不少事做。
眼下,刘守光居然真靠着自己领了一队亲兵。刘守文打压二弟的法子也是简单粗暴,给闲居的三弟也派了差事,拨了一队亲兵过去,逼得刘守奇每天都要挺着肥大的肚子去操练。
刘守奇很不开心,但没人在意他开不开心。在韩延徽的认知里,冯道住到祗候院来是因为刘守奇的关系,所以冯道身上是贴着刘三郎的标签的,可是这会儿刘三郎的人竟然坐上了刘大郎的筵席。
“三郎君知道你来这儿么?”
冯道把嚼不烂的肉吐了出来,惋惜的叹了口气:“可惜了,炭炙得太久,火候不对。”
“我问你话呢,刘三郎可知……”
“嘘,低声低声,你敲契丹人离席了呢。”
韩延徽果然被岔开了注意力,抬头一看,是阿保机站了起来,离席穿上了高靴。虽然看样子阿保机有心学着大唐礼仪,举手投足都自带了一种气度,但是他体型在那,学了文人的样子反而有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