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萧南风既决定坐船,便先要到越州西边的渡口,他一路之上满心忐忑,生怕被人认出来,一直低着头,到了渡口,才抬头问那船家道,“这船可去禹安?”
船家摇了摇头,一手指向旁边的船,“旁边的那一艘去。”
萧南风作揖道谢,便向旁边那船走去,那船夫因见着他年纪轻,又着一身破烂掉色衣裳,便冷冷道,“到禹安半两银子,交钱上船。”
萧南风微怔,在身上摸了摸,没摸出钱来,平日里他买东西总有家仆付钱,是以他并没带钱的习惯,他又在自己身上看了看,目光所及,是腰间上绑的玉佩,这玉佩是带着图个吉利,本没什么特殊的意义,家仆绑的倒是紧,居然还在,他心里想着,便把玉佩拽下来,递给那船家,“我没有钱,这个成么?”
那船家接过玉佩,举起来对着夕阳照了照,一张灰暗的脸瞬间变了颜色,他们这些跑船的,经常帮三教九流的人带些东西,也有便宜的,也有贵重的,看多了宝物,自然很是识货,他高兴道,“成、成!怎么不成!上来罢!”
萧南风上船,低头进到船舱里,只见那船舱空空如也,除他之外,没有旁的人,这时船已经微微动了,萧南风在船舱里坐下来,掀开帘子,只见那船夫解开绳索,拿起木桨,在岸边撑了撑,这船就缓缓的向后走了。
“这就走了么?”萧南风问,他知道,这船虽然矮小,但平日里,都能坐上两个人的。
船夫摸了摸怀中的玉佩,客气道,“现下晚了,再等也不来人,不能耽误你不是?况你是付够了钱的,所以一个人也走得。”
萧南风知道自己那玉佩确实值钱,便不再同这船夫说话。船缓缓的在江上飘着,夕阳的余晖映照在河面之上,波光粼粼。他转头向岸上望去,越州离他越来越远,回顾萧家的一切,竟然像是一场美梦,消散的如此之快,他恨自己当时不知珍惜,如今再想念,也是没有用的了。
那个严厉而慈爱的萧桑,那个护卫首领陈云,那个像祖父一样的老管家,那些平日里替他遮掩的小厮们,都远去了。
他神情凄然,对着远去的越州发了痴,待越州城终于消失,眼前只剩水天相接,江出日边,才怔怔念道,“沉思往事立残阳,当时只道是寻常。”
船到了江中央,便顺着风走,无需再撑船了,那船家放下桨,回过身来,看萧南风神情悲恸,便问道,“孩子,我看你年纪轻轻,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怎么这般凄惨模样?”
萧南风回过神来,苦笑一声,也不言语。
船家因不知他心中到底什么伤心事,见他不愿多说,也便不再问他。
萧南风在船舱内躺下来,闭上双眼,安心睡了。夜间有风吹来,船舱的围布被吹着发出微微抖动的声音。白日里便是风和日丽,一片清明。
船在江上飘了两日多些,终于靠了岸,萧南风向那船夫道谢,从船上下来。
禹安与越州离得近,但较越州还要繁华一些,船靠岸时,正是上午,做生意的好时候,渡口有卖泥人的、有卖簪花的、有卖灯笼的、有卖字画的、甚至有杂耍卖艺的……总之各种吆喝叫卖一声连着一声,不曾间断,渡口人正多,有来的,有去的,摩肩接踵,甚为拥挤。
萧南风在船上吃了些船家带的干粮,此时倒还不饿,但他现在身无分文,必要想一想下一顿在哪里了。他从人群之中出来,朝集市的方向的走去,沿途商户不少,繁华地带,尽是些酒楼,布庄,当铺之类的,他便挨个的进去问,要不要做工的,均被推了出来。
禹安与越州很不相同,这里地广人密,有两个越州之大,最不缺便是苦力,这是萧南风未曾想到的,他沿着街道两边的铺子问了个遍,也没有哪家店铺愿意要他。又听说他是从越州来的,不是本地人,怕他干活不老实,手脚不干净等等。说起来,本地手脚干净的人倒也不少,一样的找不到活做,何况萧南风?
一天下来,又到了晚上,渐渐地,沿街商铺的门都关了,他下午没吃饭,肚子有些空,倒还能忍受,只是如今没有住的地方,须得找个角落凑合一晚,明日再行打算了。他路过一个小道,那小道两边被墙堵着,一边是茶馆,一边是客栈,他四周望了望,除此之外,实在没有地方可去了,便走进小道,倚着墙壁的角落坐下,此时已经很晚了,他却没有睡意,他仰头往上面去,上面本该是夜空,然被客栈屋顶伸出来的飞檐遮挡住了。他看着那黑漆漆的飞檐,眼中充满了对明日的希冀,无论怎样,他要努力活下去,这样想了许久,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可睡到半夜,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他惊醒。客栈门口的两只大红灯笼还亮着,故而这一片有些亮光,他抬头,就着亮光望去,只见外面三个大人围着一个孩子踢打,四人均是蓬头垢面,衣服上面补丁套着补丁,破洞连着破洞,看来都是乞丐。
那孩子只蜷着身子,也不敢喊,也不敢叫。安静的夜里,灯火辉煌的客栈门前,就只有三个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以及拳头与脚踢打在身上的闷闷的碰撞声。
那孩子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