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凡间的妖。

    若她能修成仙呢，我想到这儿，脱口而出，如嗣一听，哭的笑出声，凄婉道：“仙子可晓得我的命身是何？是‘入阴万丈柳’便是永生永世都无法成仙的妖族，我能在横行阴间妖孽杂中，便亏得我这极阴极寒，天生妖力不泯的‘好身世’当初最骄傲的地方，却成了我与他最大的障碍。”

    我不知该要说些什么，不晓得她为何把这些东西说给我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人听，其余的除了惋惜和心酸便没了多的。

    入阴万丈柳，这儿我是知道的，此柳树一族不必修仙便可永世不老不灭，因得根须扎入阴曹地界，汲取阴气为养分，便妖力佼佼而出，自古便凡间的古妖树中的鼎鼎大名，可六界古籍中记载，此树妖阴德大盛，若非向善便是入魔，所以千百万年来，遭到人间驱妖者的追杀，此柳十有九魔，像如嗣这样秉持良善的实在不多，像她这样善到得凡人尊称妖仙娘娘的更甚。

    她来是求我的，求我用流荒秘术抹掉她的妖骨，求我把她的魂魄寄存在普通柳树的身上，她说她不怕等，哪怕从头修炼，也要成一次仙，去会一会那位战神，不用爱别离，只坦坦荡荡的去亲近一回。

    正犹豫要不要答应她的时候，那几月前才见过面的阿漆子又来了，她大抵是听了一阵墙角的，边走进来，便一路说道：“奉劝这位姑娘还是考虑清楚，且不说你是凡间唯剩的入阴万丈柳，你愿舍得这几千年道行去从头再来，也要看值不值得，我算孟涂的半个弟子，自小在他那儿看的多了，何为战神？不嗜血不暴虐不冷清，又如何替九重天坐镇六界？他为何下凡历劫你可晓得？”

    阿漆子顿了脚步，“便是我阿爹瞧他过于没了情分之亲，所以才让他下凡历了此三劫，尝过了这三种味道，也许会变得珍惜和懂得，可你晓得我方才在界河的时候瞧见他，他说了些什么吗？”

    “他说若不是我阿爹耽搁了他在人间三百年，此番的缥缈海一战功劳，必定是他夺的。”阿漆子说的平缓，眼里瞧着如嗣全含了怜惜，“姑娘，他是比司命神君还绝情的石头，眼里除了战事，别无其他。”

    “飘渺海一战胜了？”我只想到洛前川应该也回来了，却被阿漆子瞪了一眼，“阿遥你怎的不对事儿说话？”

    我说不大来……

    而后只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如嗣娘子一句：“那你的妖骨，还剔吗？”

    她没回答，只阿漆子一个手诀打过来将我的嘴封了，愤懑道：“要剔便来剔我的！”

    我无话，也说不出来，望了望飘然然下来的雪花，不懂为何一个要拼了命剔骨成凡人，又一个拼了命要剔骨修仙，想了许久，才望着破落落地灯笼，得出一个结论。

    大抵六界，不论神或妖或人，兜兜转转，都不过凭一个情字所牵引。

    司命都那般，我不信孟涂，真会无情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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