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便带着羡六儿回了流荒，在狼山殿前，见着了被洛前川擒住的粟水，她挣扎不开，远远见着我过来，大声的喊着殿下。

    洛前川将她往我跟前一推，粟水就匍匐在地上爬过来，吃了满脸的土，她伸手来抓我的裙摆，委屈的说不出话来。

    我心情也没得多好，将俩人并作一句话给骂了：“你这狐狸也是天生缺一副脑子的，去惹谁不好？偏生撞到一天到尾都醉醺醺的洛公子面前去？他是个什么角色？将你一口吞了都能不剩骨头的。”

    “阿遥！”

    我不理他，洛前川便阴了脸，甩袖走了，想来找我也是没得什么正事儿。

    羡六儿后来是由粟水带走的，让她带到阿娘那儿去，做个近身的女使了。#_#27218470

    我也没去问后来那羡六儿是一副怎样的神情，想着也是欢喜的，她回了流荒，不必再受煎熬。

    ……

    身子有些疲乏，躺在榻上歇息，忽地听得耳畔一声喑哑的浅问：“阿遥，你觉着，你这是帮了那羡六儿吗？”

    虽然不晓得他是什么时候避开所有眼线进来的，可这的的确确是燕锦的声音。

    我听得这样的问，不肯睁眼，只蹙眉，笃定回答：“我怎的没有帮她？那子林负她四百年，本就该死！”#2.7218470

    “那你有想过鹰族少主黑展吗？他千辛万苦同子林爱的那么艰难，因为你一句话就要死了心上人，既是断袖也无妨，轻重的是情分，羡六儿若对子林无爱，子林便不算负了她，那你这样做，又是对谁有益呢？”

    我便突然直起身子，却没瞧见屋子里头有什么人，他不肯现身，便更惹得我满心郁燥，话就从喉底蹦出来：“娶了她不待她好，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心在别处，这就是负！”

    “是你太不近人情。”

    一句过后，也只终听得他一声叹息，再没回答。我稍觉落寞，坐在木椅上失神。

    ……

    傍晚得了母亲应允，才准我去一趟雾止崖。

    然到了南池这处，却见了几个木桩，原本是高耸的银杏，不知道为何会被南池伐掉，那原本茂密的枝干倒在地上，叶枯叶黄。

    南池站在一棵梧桐下，朝我射来一片叶子，倏然过耳，他大喊一声：“你终于是来了，等了你一天了。”我飞身越过满地的枝干落在他跟前：“天帝三孙万岁宴，南池神君怎的没去？而这一地的银杏又是怎的回事？”

    他笑笑，举起手里的斧头，掂了两下：“你说这斧子还不如铁铸的，钝极了。”

    南池手里的斧子通体紫光，闪耀的厉害，从前听他说过，千年前得了一把‘破浪’神斧，一直没得用，大约就是这个了，我颇为感同身受，晓得很多厉害的物件儿都是不顶常用的，又敷衍他一句：“既然是神斧，你拿来砍树作什么？”

    “我想在那块地方弄个亭子出来，只得砍了几颗银杏，一时间寻不见斧子，便试试这玩意儿的能力，岂料，只一天，才不过寥寥几棵。”

    “左右这斧是拿来诛仙灭魔，砍树怕不是分内的，若是这斧有灵识，定要恨死你的。”听我这样说，他便收起了斧子，面上浮了两层明了之色，道：“你来雾止崖从来只有三件事儿，第一是来崖边梧桐树上睡懒觉，第二是逗我神犬偷我崖果，第三是有什么消化不了的心事要来同我诉说。”列举完了之后，又听他喋喋不休的分析，“你刚被骗回来不就还被幽禁，来我这儿睡懒觉是不可能的，神犬已经被你逗疲崖果也还没熟透，所以只有第三，便是你有心事儿了。”

    “是……”

    “嗳！你莫说，让我来猜。”他坐在大木桩上，瞧着我眉飞色舞，“你是去过天宫之后才有的心事，虽我人未到天宫参宴，可‘眼睛’是去了的，今个有两件大事奇闻，燕锦历过破天劫飞升成了尊神是其一，但你应是欢天喜地的才对，便不是这件事儿，那就是——听说鹰族黑展在天宫明台与他断袖伴侣双双承情了，也听说咱们狼姬殿下伸张公道，替那仙婢报了心头之恨，下令处死子林了？”

    我拂袖，化了一石桌石椅，坐下同他说：“那仙婢名唤羡六儿，你未瞧见，她跪到我跟前来哭的时候是有多惨？”

    “算了，不提也罢，左右我不认我有错，我好得很，来你这处只消遣吹风，过会儿便回去的。”我一眼瞥到崖边的那棵孤寂梧桐上去，不肯再说什么。

    南池站起来，拂了一身的叶子，笑的还是那样高深莫测，“阿遥，关于燕锦的，有些话几千年来说了万万遍，往后再不多提，如今只复一句，好自为之，莫要等到有一日你所有的心血都熬光，才向我讨那一味药，不如那药我也给你，此番之后的日子如何过，由的是你自己。”

    他挥一挥衣袖，一个琉璃拇指大小的瓶子就缓缓飞来，我抬手捏在掌心，犹豫了好一会儿，再拾眸去看，他又哪里还有影子肯给我泄烦。

    南池非第一次跟我说这些，却是第一次如此简要，如此绝望。

    今夜，有风，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