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未答,往那处灯火微明走去。
进到屋子里头暖和了许多,南池在我面前放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杯盏面上漂浮着细细的叶子,随着热气升腾,叶子还开出了细小的花来,显然洛前川那酒鬼也发现了这个现象,抱着茶盏嘟囔:“开花了开花了,哟!一朵,两朵,三……”
南池故作玄虚,煞是威风的抖了抖双袖坐在他那红木椅上,板直了身子介绍:“这茶叶名为:相濡。单用水泡是开不出花来的,唯独与我院中十一月结冰了的井水一起煮沸才会开出这名‘以沫’的花来,故此这茶为相濡以沫。所以啊,并非万物相近都会有好的结局,开出这般令人惊诧又欣爱的好花来。”
我微怔,视线从南池身上转移到端着茶盏的指尖,我知道他的意思,的确,并非万物相近都有好的结局,一如我与燕锦。
“你大哥忙于平息战乱,你阿娘愁困于你阿爹仙逝暂无法自拔,你二哥素来溺宠你,见你还在修养便不会同你多说什么,回来的这几日,你怕是连众长老的面都不曾见到,足不出户又不近人,谁告诉你流荒现局呢?阿遥你啊,很多时候嘴上不说,心里却明明白白该干什么,来寻我,就是为了问流荒,是或否?”
他算的很准,不愧是从小盯着我长大的,对我及我身边的人或是都了如指掌。
我闭着眼睛从流荒是非中逃掉的百年来,过的甚不清明,如今却是明了自己无法逃避的,既然躲不掉,便还是要睁眼面对。
这个份上也不清楚流荒到底的状况,只晓得龙族似乎风吹草动的要反,那些部族的纷争和战乱具体是什么也不明白,将疑问一股脑都说给了南池听,他只一副欣慰的不能再欣慰的模样盯着我,眼睛里要放出光来,点头称道:“苦头没有白吃,你终是开窍了的!”
“莫贫,还有一事不知,便是凤族怎的忽然出没?”我往后靠了靠,杯盏里的茶已经凉了,遂一饮而尽,芬芳入吼。
南池凝了凝神色,皱眉细索:“这我也不太清楚,五万年前凤族集体涅槃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上回去寻你大哥,路上碰见了几只雏凤,这才发现凤族出没了,然而龙族。”说道这里,南池一顿,抬眼甚是有味地打量我一番,继续说:“据我所知,龙族并没有流言所那样传的数量庞大,不过寥寥几人罢了,且多是旁枝末节是由别的什么历劫渡化而成的,非正经龙族皇脉,倘若燕锦没有站出来反,那群啰啰必然也是掀不起风浪,怕只怕”
“怕只怕凤族再现是一场筹备已久的预谋,道不怕众族倒戈一旁唆使燕锦反叛,怕就怕这样的心思早已根深蒂固难以拔出,他想要的东西,难有得不到。”我嫣然一笑,垂眸拂袖,将茶盏搁在桌上,沉重地叹一口气儿,又笑的没心没肺:“不过他不会杀我,除非他也死。”
流荒以北的大漠,都是曾经龙族的旧部一直都反对阿爹称帝,迫于能力才退居大漠深处不敢造次,乎兽就是那儿的,又临近寒潭之地,是流荒的半个命脉所在。我接过南池的话来,“狼山殿占东野安然,南野大处是雪岭,本是我的分封管辖之地,又有狐族镇守便不用担心,西野一向以鹰族为尊,阿爹在世期间他们多番功高震主仗着功勋目中无人,所以也不容小觑,有些道理我都懂。”我继续说着,自椅子上站起来,拨开那扇薄薄的纱往外瞧,夜色之浓,仿若空无一物。
“哎呦!”洛前川伸个懒腰,“那些部族之间的纷争千万年来不曾停歇过,却哪次是影响大局了的?若不是龙族从中作梗,那些个老不死还敢联合向狼山殿发难?就指乎兽那一次,狼帝性子狠辣言出必行,亲自带兵迎战,却被重伤!不否认狼帝身子恙吃了亏,我更愿意相信是龙族借刀杀人。狼帝回归天海的消息被传出去,更加激起了那群小人的反心,如今流荒两分,以鲛河为界,往北的所有族群有意无意都有投靠龙族之嫌,就连西野的鹰族都公开与狼山殿为敌,实实在在的跟定了燕锦那一伙,所以此时的局面便是这样,你需得即刻登基称王,方能稳定东南二野,趁着西北未成大气候拆分瓦解,一场一场战的,我替你打!还不信就打不回来了!”
我不知所谓,揪着青丝细细的在脑海中描绘洛前川所述的一切。
南池忽然笑出了声打趣我:“你如此认真的模样可真是可爱,阿遥,不必有太大的压力,毕竟你是名正言顺的狼姬,继承了狼帝的位子,就是流荒的统治者,只是摸不透的唯有龙族,没有一次打着要反的旗号,倒是唆使其他部族做了不少错事,葫芦里头卖的药,连我都看不透了。”
没有一次打着要反的旗号,代表他未曾动过念头吗?还是说时候未到?我忽地想起来在凡间陪宋临的那段日子,他深陷北襄和昭齐的斗争中,像北襄那般,为了能顺理成章地吞掉昭齐,也并未直接出手灭掉,拐了许多弯子,面上亲和如故,底下却疯狂捅刀子。
那么燕锦呢,如今是不是在等一个这样顺理成章的机会?使他不必承担流言蜚语的机会。
思绪怎一个凌乱了得。
木屋圆窗子的纱被风吹进来,外头的天泛了鱼肚白,不觉,竟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