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不是李崇西。
再也回不去了——这真是一句再悲伤不过的话。
碎掉的玻璃杯,再也拼凑不回去原来的模样,只是因为一个不小心,它就碎了一地,再也包容不了一点点东西。
不过剩下来的那些碎片却是那么锋利,足以割开所有去碰触它的手指的任何一寸肌肤。
终于习惯了酒吧的气氛。
昏暗的光线下,陷在沙发里的剪影,一张张稚嫩的脸庞上却写满了沧桑与颓废。
我坐在角落里,看着对面的吧台前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女,年纪似乎比我还小,涂着乌黑的眼影,半张脸掩盖在烟雾里。
她抽烟的姿势相当娴熟,陶醉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仿佛一下子变得成熟起来,连手里的烟也成了优雅的道具。
“心情不好吗?”看见我的沉思,李崇西凑近我的耳边,带着不知名的鸡尾酒的味道,他嘴里呼出的热气伴着此刻台上响起的慵懒歌声,显得格外暧昧。
“今天被老师骂了。”我向后一倒,摊在沙发上。
“怎么了?”他摇晃着手中的酒杯,马丁尼酒散发出好闻的气味。
“班主任说我彻底烂了,这样下去连大学也考不上了,然后,安排周末扫除的时候,就让我去扫厕所。”
曾经微笑着拍着我的肩膀,说“你进常青藤一定没问题”的班主任,今天却用手指戳着我的脑门大声说“你烂了”。
你烂了,烂透了。
自从我换了发型,染了发色,回到学校,这样的话听得太多,简直多到麻木。
“你扫厕所去了?那让我闻闻你身上是不是臭的?”他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就把鼻子凑了过来。
“是臭的,不过都是被你们身上的烟味酒味污染的,你只管闻闻自己的就行了。”我一把用手挡回去,无所谓地说,“其实我没去扫厕所,扫厕所干什么?扫了能给我加分吗?都是她滥用公权,看谁不高兴就叫谁去干,我才不去呢!”
“说得没错!有魄力!”坐在李崇西旁边的男生一拍大腿叫了起来,他手里的烟头发出微弱的红色火光,就像是黑暗里野兽的眼睛,“又不是给钱当保洁,我们是交了学费的,凭什么让你扫厕所啊?太过分了!”
“反正读书也没意思,纯粹是为了高考,最后还不是为了弄个文凭找工作赚钱?前一阵报纸不是说了吗?好几个‘海龟’回国之后一个月工资还没我们老大飙车10分钟赚的钱多呢!”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男生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
接着又一个声音冒了出来:“光是前一阵酒吧开业,请我们几个过去,把车子摆在那边炫一炫,钱就这么来了!啧啧,你看看,拿高学历还不如早点出社会呢!现在的社会不是都靠经验值的吗?学那些玩意儿到了社会上顶什么用啊?打工的时候谁问你数学公式,谁会考你唐高宗什么时候死的啊!”
“就是啊……”
“微微,你好样的!够傲气!”接着有人向我竖起了大拇指,“活着就是要精彩,年轻就是要折腾!高兴啊!今晚我们都要开心一点!来,干一杯!”
于是一群男人举起了酒杯,琥珀色的、深红色的、透明的液体隔着闪亮的玻璃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同时举起的,还有我手里用棕可可酒和牛奶调制的,被调酒师称为“天使之吻”的鸡尾酒。
我还是喝不来纯酒,那种先是苦涩后又呛辣的味道,不像是什么值得让人留恋的美味。
几次尝试过后,我倒是迷上了鸡尾酒,各种调配方法使酒既有水果的甜度,又有酒的香醇,这些味道久久回荡在舌尖,又顺着喉咙向四肢蔓延着淡淡醉意,简直是致命的诱惑。
在这个令人昏昏欲睡的酒吧里,慵懒成一只主宰夜色的流浪猫,和理解我内心最深处需求的人在一起,早已忘记时针已经走到几点,也不知道外面又发生了什么事。
我几乎彻底爱上了这个让人松懈的地方。
曾经习惯于在台灯下猛背单词度过一个又一个夜晚的我,如果不来这里,如果不和李崇西一起,恐怕永远也不会发现,原来夜可以是这样的夜。
夜应该是供身心休憩的时光,而不是延续白天的疲惫,如墨的夜色会掩盖许多白天发生过的事,也会掩盖那些不想让人知道的,细微的表情,当然,夜色中也会发生许多白天不会发生的事。
夜色,酒吧,同伴,松懈的眼神,美酒和咖啡,这些我都拥有了,或许,我还缺一点,缺一点烟草的香味。
“喂,烟抽起来是什么感觉?”看着眼前一个哥们手里的香烟,我突然问道。
“没什么好味道,又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
“那你为什么还抽?”我疑惑地反问。
“呵呵,你不懂的,每个人抽烟都有他不同的感觉。”
“你想学抽烟吗?”李崇西放下杯里的酒,诧异地看着我。
而我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