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间的气温逐渐升高,房顶上的雪渐渐融化,雪水沿着房檐滴落下来,形成一束束晶莹剔透、千姿百态的冰挂,如同被凝结的时光。
承玹这一走便是大半个月,嘉娴原本以为不过是例行公务,并没在意,但渐渐见着守卫小院的侍从们神色越来越严峻,侍女们也开始在私下里窃窃私语,心里不由也忐忑起来,让雯雯出门去打探了几次,始终不得要领。
嘉娴如平日一般,静静地给花儿浇着水,或是描摹着静物,貌似平静,内心却如翻江倒海一般,想着从前承玹再忙,也不会离开这么长时间,若有个两三天没来,便会遣人来告知她。如今这般
音讯全无,不知究竟出了何事。
有时想离开小院,却又总记起他临行前的叮嘱,不知他是否下一秒便会迈进这小院,于是便迈不出这离去的脚步。
不知不觉中,她心里有一颗叫做依恋的种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发芽,也许是平日里他的笑,他的闹,他温存坚定的执着孕育了这颗种子,渐渐地,种子就长成了树,长成了一片风景。
一旦意识到这点,她便有些烦躁,有些心惊,有些不安,她对自己说道:“嘉娴,你只是呆在这里太久了,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究竟应该是哪样的呢?她也找不到答案。
这日,嘉娴见雯雯一脸阴晴不定的神情进了小院,不由开口问道:“雯雯,今日可有什么消息?”
雯雯半晌没有开腔。
嘉娴从未见过雯雯这般神不守舍的表情,不由急道:“怎么了?”
“娘娘,”雯雯垂首跪下:“蜀王爷半月前起兵,如今已经进京了。”
“你说什么?”嘉娴如闻晴天霹雳。
雯雯仰起头:“蜀王爷趁着皇上赴东海祭天,以清君侧的名义起兵,太子爷猝不及防。王爷进京后,太子爷据说被王爷软禁在宫中了。”
嘉娴一个晃神,险些没站稳。
雯雯赶紧起身扶住她,带着哭腔:“娘娘,这可怎么办啊?”
嘉娴只觉全身发软,坐在椅子上,失神道:“不可能,承祁怎么会这样做?怎么会这样?”
往事突然清晰得像一本书,一页页翻过眼前......
“嗯,”承祁沉思道:“这几月我也想通了,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未治,巴蜀之地自有其战略意义和重要性。天无绝人之路,我不会放弃我自己的。”
......
承祁在山中的感叹:“这竹林的声音让我想起了那年陪同父皇去黄山时的情景......当时,山间的松涛阵阵,如雷霆轰鸣,我意气风发,傲视群臣;如今隐身蜀中,淡泊度日,真是恍如隔世。”
......
“我只是有些感慨,”承祁笑笑,道:“如果不是我的缘故,我们的儿子不应该像我们这样偏居一隅,终老一生。”
......
承祁道:“可是我现在有些想念宫里的生活了。”
“为什么?”嘉娴好奇道。
承祁掩饰性地看向窗外:“不为什么,那大概就是我最恣意飞扬的一段岁月吧。”
......
原来,他一直在计议,在谋划,只是,避着她。
嘉娴只觉头疼欲裂,无力地按住了额角。
“娘娘,您不要着急,”雯雯安慰道:“王爷想必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嘉娴定了定神,站起来:“不行,我得去见他。”
雯雯劝道:“娘娘,外面形势未稳,兵荒马乱的,咱们这里地处京郊,即便想往宫里去,只怕也不容易,姑且先等一等吧。”
“承玹可还安全?”嘉娴又问道,虽然明知他在软禁中,仍只觉一颗心怦怦乱跳。
“想必暂时是安全的吧,”雯雯迟疑道:“并没有听说王爷对他有什么举动。”
嘉娴寻思了一会儿,想着哥哥平素与承玹交好,应该更清楚这一切,又道:“那你先想法替我送一封信给嘉和呢。”
雯雯点点头。
未曾想,待雯雯到了门口,才知这封信也送不出去了,侍卫长已经换成了宫中另派的新人,任雯雯好说歹说,只道:“如今上面有令,这小院中任何人不能再随意进出,也不得与外界有任何往来,姑娘你就请回吧。”
接下来的连续几日,嘉娴不能安睡。
气温陡降,她看着窗外已经融化的雪水儿就像滴答滴答不断线的雨,从屋檐上不停地流下来,最后,当那一滴雪水终于也在冰淩的尖端凝固的那一刻,仿似整个世界也凝固了。
那是一个个寒冷而又沉静的夜晚,只有一些树木的朽枝被冻折的咔嚓声。
在这样一个个夜里,她的梦也被冻结了。
在梦中,她有时模模糊糊地见到承祁对承玹挥戈相向,有时又模模糊糊地梦到承玹负伤倒下。
有时梦到小院门开,外面站着的先是一脸微笑的承玹,却又迅速转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