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公子白襕?!”焦洒大呼,“如此凶险之事……阿姊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回头望他,微笑作答。
阘懦耸肩摇头:“我所听到的,可是王彀指使王姁刺杀。”
九娘亦说:“阿哉报告说,高大巍剑指王彀亦曾如此质问。只是不知秦姑娘如何掺入了这些杂事?”眉眼一道厉光,直看得人心里发虚,“你是谁的人,说!”
我急出一头汗,只知张口辩驳:“我只孑然一身,全然身不由己,莫名卷入。”
“那便让我猜猜看。”九娘冷笑,“你身形与王姁相似,遂被选中假扮新娘,临危担下刺杀重任。”站起身来,将莫及鞭攥在手中,柳眉倒竖,喝道:“刺杀公子受谁指使?来我剑阁有何目的?”
焦洒一跃而起,护在我身前,硬朗道:“九娘不要!阿姊是焦洒的阿姊,对焦洒有救命之恩!”
九娘早知道我被下毒,厉声责问不过诈我一诈,我却无法将我穿越所来如实相告。我站起身来,将焦洒拉回身后,在脑中死命拼凑这具身体支离破碎的记忆,和着那夜陆离梦境,猜测着为自己辩白:“我大抵……是公子白襕宫中人,大婚王姁失踪,情势所迫,我李代桃僵解燃眉之急……谁知那日,我竟只觉头痛欲裂,脑中混沌,只觉浑浑噩噩,身不由己……”便再也说不下去。
九娘看向阘懦,阘懦默然颔首:“中毒是真。”
焦洒焦急连声道:“在咸阳吏外,有蒙面人要杀阿姊,来势汹汹,我都抵挡不住。这人会不会是给阿姊下毒的小人?”复又真诚无比地望向我,“阿姊心慈,定不会骗我。”
九娘气结。焦洒复又道:“我曾被阿姊救助,如今唯恐阿姊受人陷害误解,望九娘体谅……”
四下一阵沉默。
易惬起身,行至九娘身侧,手腕一转,轻巧化力将九娘鞭子夺下,复又看我,开口问道:“秦姑娘落水后于何处醒来?”
“墨鱼斋前。”我答。
“这就是了。诸位不妨听听翁闲所想。”易惬笑道,“蒙夔劫持王姁,将其藏匿墨鱼斋,又给假扮新娘的秦姑娘下毒,蒙其心智,使其刺杀公子白襕。而后秦姑娘惊醒,跳水而逃,蒙夔派人在水中挟持昏迷的秦姑娘,漂流出宫后带到墨鱼斋前,企图引诱追捕而来的侍郎入墨鱼斋。高大巍不识刺客样貌,入墨鱼斋捉拿刺杀公子白襕的凶手时发现王彀正欲带王姁离开,自然认为是王彀指使王姁刺杀后助她出逃。加上有小绵、腌头指控,又有后来王彀裨将伏法,便说王彀谋反。”
阿哉:“我也觉得奇怪。墨鱼斋内的细作虽胡乱纷杂,各奉各主,行动时却难免惊动此彼此。加之秦律连坐,有所通气,只要无利益冲突,多半是睁只眼闭只眼的。王姁出现在墨鱼斋楼梯内,之前墨鱼斋的细作纷纷没了踪影,只小绵被高大巍绑了来指控王彀。”
易惬:“其后庖厨腌头自尽亦是同理,都是蒙夔设下的圈套。优馋修建的暗道直通王彀私宅,又是一件物证。恰巧又有嬴啻借此肃清后宫内朝,便有了赵皋同在墨鱼斋,结果了优馋和一众僭越的大臣的戏码。”
刺杀的分明是我,香消玉殒的却是王姁。为何舍王姁而取我?我满心疑问,复又回想到:“我被高大巍威胁,说我被宫里人下毒,脖颈尽是红斑,那红斑……似乎王姁也有。高大巍也看到了,虽有犹疑,最终还是要抓王姁,致王姁撞剑而死……”
易惬沉思道:“死无对证,这就是了。”
刺杀目的根本不是要公子白襕死。而是要牵扯这些纠纠缠缠的阴谋来。只是为何不直接下毒给王姁?反倒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阘懦接口分析道:“因康敖相助,小妹被阴差阳错送入咸阳吏,得少阁主救,又被翁闲送入墨鱼斋,恰巧又将高大巍引入墨鱼斋。而此刻小妹正同阿哉藏在墨鱼斋地窨子,于是已经逃回王府收拾细软的王姁被就地正法……”
高大巍先前抓了翁闲,知道公子白襕倚重剑阁豪侠贤才,理所当然认为王彀与剑阁……我懂了,因为只有我,剑阁才会救。
“遭了!”九娘陡然一惊,“他们故意让我们救走易惬和秦子婞,他是要诬我剑阁勾结朝臣谋逆!”九娘眉头紧锁,一声令下,“速速通知康敖,要他疾速撤退!”
易惬将手指拢在唇上一声哨呼,一道白影冲飞下来自耳鬓掠过,扑棱双翅停在易惬手腕。易惬咬破手指,在白鸽头顶抹下红血,将鸽放了飞去。放罢,易惬反身对九娘宽慰道:“好在阿哉已安全撤回。”
九娘沉吟片刻,便与诸人探讨破解之法,一来二去,我只听得十分三四。焦洒涉世不深,尚未主事,与我半斤八两,面面相觑,亦是郁闷。
我俩只好叽叽咕咕自说自话找些乐子,不知过了过久,九娘大人斜了我俩一眼,放话且让众人散了。
众人皆称是,我俩如释重负,忙站起身来就要溜之大吉。不想跪坐久了腿麻,且摇晃不止狼狈不堪,焦洒一把拉住我,等我站稳了身子,侧着脸短而促地看我一眼,又将手挣脱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