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恼羞成怒，爬起来拍拍土就要找快石头以牙还牙。突然感觉小腿一痛，整个人摔得仰面朝天，原是阘懦一个扫堂腿将我放倒在地。我在地上只顾着喊痛，阘懦顺势躺在我身侧，将双臂枕着，悠闲地闭起眼来。我撑起身子，怒火冲天，就要发作，只听阘懦朝我禁声:“嘘。多闻草木，少识人。”

    耳畔啾啾鸟鸣，呦呦鹿鸣，山更幽静。风中一阵奇异的草药香，半苦半甘，深嗅之下沁人心脾，温湿的香气氤氲在鼻尖，一浮一动尽是林的呼吸。

    阘懦鲜少有这样安静下来的时候，我侧眼看他，只见他稀疏的眉，黑长的睫，高挺的鼻，薄利的唇，下颌上密密的胡茬，束在头顶上却总横生枝出的乱发，他的耳廓被阳光照得透明，面上尽是斑驳树影，晃得人一阵恍惚痴迷。“哈哈”蜷在他胸腹上，随他的呼吸一起一伏，给我一阵岁月静好的错觉。我亦是躺下来。只想这样平平淡淡明明白白，远离油腻人间的虚伪与浮华，只此山中，一日一年。

    突然感觉自己上空侵来一片空黑的身影，睁眼一看，已被阘懦一个反身压住，被他完完全全地看在眼里。此刻我心中隐忧不安，自知不是什么八面玲珑伶牙俐齿的人，可同他做不了什么欢喜冤家，心想若是他若是敢轻薄于我，我就红口白牙咬他一顿再说。“你挡了我的光，实在扫兴！”我有几分急了，“你又要作什么妖？”

    “在没有女人的日子里，我们只得以调戏男人为乐。如今天时地利人和，哪有纵虎归山的道理。”阘懦暧昧笑道，说罢倾身下来，悠悠落落寻我的眉眼。我双手被他一手死死握住，半分反击不得，只得紧贴着身下泥土侧着面孔躲避。正在焦灼时，忽而只觉阘懦伸出右手在我脑侧一把一抓，连根拔起一株白梗红花的药草，在我眼前一晃，笑道:“这就是少阁主所需的药了，若不是你，我倒真还找不着它。”

    我知道自己又被捉弄，此刻也顾不得臊，推开他起身就走，走出好远，倏忽感觉右手被谁握住，身子一旋，方向由东变作南。“摘得少阁主所需，现下还要想法子救你，真是麻烦。”阘懦只这样不由分说地拉着我，我自知力薄理亏，也不争不问，只这样静默地跟着。

    不知走出多远，一个直径两三丈的坑穴突兀显出，阘懦拉我走近细看，坑壁翠蔓挂石，星花点草，坑内愈下愈阔，别有洞天，内藏一泓寒潭，水泛莹澜，恐森深千尺，扑面阵阵寒意。

    “这寒潭凉如岁寒之冰，你若褪去衣衫濯发洒身，初时会觉奇寒难熬，久了便心火自清，对你脖颈上的红痒可缓解一二。如何？敢不敢就这样下去？”阘懦笑道，“水深不见底，可说不定有食人的大鱼。”

    水虽寒凉，却十分清澈，哪会有什么大鱼，多半是阘懦又在唬我，我犹疑片刻，心道，既是救命的潭水，我下去也无妨。于是欠身道“多谢。”就向前走了两步，细看水中究竟。忽而想起他推我下悬崖，直怕他的手在我背后鬼祟，于是向旁侧远跨了一步。

    看我警惕模样，阘懦笑道:“你若是再在这里磨蹭，我确是保不准又一时手痒将你推将下去。你且褪尽衣衫放心跳吧，在水中浸着，再将坑壁上的花草掐下来揉捻碎了涂到颈上去，我敢保你不出两个时辰，红斑尽褪。”

    脖颈红斑的确瘙痒难耐，加之我自穿越以来就没有好好洁身净面，早欲哭无泪，此刻看到清澈如斯的潭水，恨不得登即跳将下去。于是颔首同意，只等阘懦转身。

    不想他竟毫无避讳之意，竟横目提唇，抱臂而立，就要看起我的香艳戏来:“阘懦游医做了许久，却是纸上谈兵，男女大防虽已有耳闻却从未涉足，你我之异差在何处，今日可要在这里探个究竟。”双眉一挑，玩味看我。

    我牙一咬心一横，一面后退，驱他快走:“市井无赖才会趁人之危，如此方为豺狼虎豹之为，神医定当却不屑于此。”

    阘懦几乎笑出声来:“君子爱美，小妹甚美，美过清渠之莲，我只远观，不敢惊扰亵玩。”

    我实在是急怕了，退步打量阘懦，揪紧衣领，横着脖子问他:“看你分明不想治我，只在这里平白看我笑话，病人越发病入膏肓时日无多，身为医者却越发举止不雅言语轻浮。既然如此，你当初又何必救我！”

    阘懦闻此先是一愣，继而立定抚掌哈哈大笑:“我阘懦的确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却偏偏以丑为美，以怪异奇诡为美。昨日今日救你医你，皆是出于少阁主百般嘱托，你可不要平白误会。至于言行轻佻不过是试你探你，想看你凭何将我剑阁少阁主拿死了。我本是个无心之人，作不得多情的，小妹实在是高看我了。”说罢一摊手，“不过世上竟有如你这般蛮横无理之人，我今天也算是见识了。”

    世上哪里有这样颠倒黑白的人，我才是见识了，不仅是见识，还是大大的受教了！我登时要羞死了，只觉面颊又热又辣，恨不得钻下地去，又死要面子，一时不肯服软，依旧一步一步逼着阘懦后退。阘懦将双手举起作投降状，噙着笑意，一步一步退着。我逼他出百步，将他逼停在一棵一人抱的大树下，使他背身而立，又把他鞟兜抛在地上，抽出马蔺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