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的目瞪口呆。那女孩竟又嬉笑着去哈他的咯吱窝。焦洒神情憋涨，满脸通红，挣扎起来连滚带爬地奔出屋子。女孩一猛子跳起直追，我也忙跟出去查看。只见焦洒手脚并用蹭蹭两下爬上一棵大树，盘手盘腿，抱在树上不肯下来。

    那女孩越发欢脱，眉开眼笑，尖声娇笑。她在树下乱蹦乱踩，头上的柠黄发带上下乱甩，沿托肩镶长方形花草图案，胸前挂一块艳色小花幔，上袖绑紧无数彩色丝线，下袖宽大，整个内袖灌满铃铛，叮叮当当乱响一团，水莲长绉裙摆上满是褶皱，破烂不堪，似乎隐约绣着鱼、蝶、虫等动物图案，裙下露出半截纤细白皙的小腿，她脚上未穿鞋袜，只不知疼痛地转圈舞爪。我看她生的一双欢眉大眼，样子倒是古灵精怪，只是看上去疯疯癫癫，只好先呼喊焦洒下来。不想他只愁眉苦脸地冲我摇头摆手，又伸手蹬腿驱赶女孩。

    我在树下一筹莫展，正要喊人帮忙，一彪形大汉震天震地跑了来。我定睛一瞧，原来是那日在咸阳吏以一钺震开高大巍的剑阁丑酗。只见他生的五大三粗，一奔一促气壮如牛，背上背那如斧如锤的大铁钺，两肩各扛了一个溜圆的西瓜，又看他森眉绿眼，额短腮宽，青筋如虬，满面虬髯，心道是个性情豪爽，宅心仁厚的壮士，忙向他求助。

    丑酗抬头瞅瞅焦洒，又上下瞄了我一眼，咧嘴笑道:“别看少阁主现在怂包。清醒时候那范儿，说是烈威豪侠也使得！他现在犯着傻，就是一生瓜蛋子小憨憨，你可赶紧回去，别看了。”说罢又深吸了一口气，破口朝焦洒大喊，“打死你个龟孙！弄啥嘞？撩拨人家妮儿，得负责任。妮儿看着呢，可别再傻了！”

    我听的一头雾水，丑酗嘿嘿一笑:“那日在咸阳吏，少阁主拼命救你，俺可都看到了，怕这臭小子见了第一面就把你据为己有了。”又向那树下不依不饶的女孩吼道，“嬉莲娃娃也别闹了，快快闪开，让少阁主下来！”

    看来这丑酗不仅是个壮士。还是个狂放撒野，多戆言的猛人。我懒得同他争辩，只抬头看焦洒，焦洒虽咬紧牙关双颊通红，眼神却清澈无邪，满面稚嫩娇纵，只在书上委屈地喊着“壮壮”，见丑酗似乎并不买账，又将双腿夹紧树干，倒挂着乱荡，看我正注视着他，越发撒起娇来，只死活不肯下来。丑酗本就粗犷狷急，现下又喊的面皮紫胀，早已不耐烦了，便耸动双肩，将肩上的西瓜往地上一摔，便抡起大铁钺，大喝一声，便朝焦洒所在那树冲砍过去。

    那树本就生的不高不粗，经此一劫根松干裂，枝叶簌簌而下。焦洒随树左摇右晃，一看不好，只得松手跳下。嬉莲喜的拍手叫好。我回头看瓜，那瓜已全碎了七八瓣，瓜汁四溅肆飞，红红绿绿一片狼藉。

    焦洒下来后便如火焚长尾，上蹿下跳地躲着嬉莲，忽而抱住丑酗，忽而藏到我的身后去。我道不好，只得寻个间隙抽身出来，转身欲寻易惬，九娘帮忙。

    只刚走出揽月阁外不远，便听得一男一女由远而近，似在争论什么。我侧耳一听，果然是九娘和易惬。

    只听九娘道:“为今之计，只有如此。我已经决定，泄气的废话你休要再提。”

    易惬嗓音悠远绵长:“公子白襕恪己复礼且勤勉慎微，心思缜密且不矜不伐、又光风霁月有君子之风。他礼贤下士，以真心换你我真义，你我皆有目共睹。你若如此待他，让秦人如何看你？”顿了顿，又说“自嬴啻将六国旧宗豪强迁至咸阳附近，秦人对旧族多冷遇苛责，唯公子白襕雪中送炭。如今你如何忍心无端利用？”

    九娘柳眉倒竖：“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若遇到可恶之人，必大口啖其肉，连皮带骨大嚼特嚼，吞一口骂一次去死，方才解恨！嬴啻如此待我家国父母，我自是恨他入骨，眼下良机难觅，我什么都顾不得！”

    易惬只温言抚慰，低声辩解:“我知十八年前的今日对你意义深重，你曾说过，只要有一口热气，便必为复国卧薪尝胆。可纵使国破家亡，你我仍需固守本心。不择手段的事万万做不得，你同我回去，我们将此事从长计议。”

    九娘怒气冲冲:“你只知道偏安一隅，日复一日地从长计议，如此怯懦，如此犹豫，长此以往，何谈复国大计？！”

    易惬顿了顿，语气铿锵不移：“你若现下要我一腔热血，我便任你揕羽匕破我胸膛剖心。只是天下奉秦已成大局，即便你我不愤亦不可恣意。眼下蒙夔诬我剑阁同王彀谋逆，公子白襕尚且危在旦夕，倘若真的如此做了，你我就是火上浇油，就是六国罪人，就是忘恩负义。”

    我听得心大跳几下，仿佛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只侧眼偷看，只见易惬面目温柔，含蓄执着，只在九娘身后隐忍相守:“我既已立誓终生事主，无论如何会护你周全。我自是没有资格阻你，只劝你不要这样冷酷糊涂到底。可倘若你一意孤行，我会先你一步，做你想做。”易惬凄然一笑，“即使后果你我心知肚明。”

    我只觉喉头发紧，几乎听不下去，只现身出来，将焦洒和嬉莲的胡闹一一告诉九娘。九娘敛了怒气，同易惬对视一眼，便随我赶往揽月阁。

    我仨赶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