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罢衣服,我看天色还早,净了净手,想趁热打铁,去找焦洒问个清楚。才走到噙日庭,便看到一个颀长身影,正低眉制一枚骨埙,梨形有孔,初具雏形。
我上前笑道:“先生的手真巧。”
“哪里。”易惬抬头看是我,轻轻一笑,“编钟我是使不了了,制埙还是可以的,只是不知派不派得上用场。”
我问:“先生先前那埙音不准吗?”
易惬笑道:“还准。”顿了顿,“我可没有那样贪心——这埙,是做给少阁主的。”
“焦洒?”我略一吃惊,焦洒哪是个玩的了乐器的人。就算易惬肯教,焦洒也未必有这个耐心。
易惬朝屋里看了一眼,解释道:“焦洒是少阁主,六艺都要精通。礼、乐、书一直是我在教,丑酗负责射,阘懦闲时会授御、数。现下九娘还在里面同他研习兵法。”顿了顿,低声道,“焦阁老对少阁主寄了厚望,毕竟剑阁还要仰他主事……总归是用得到的。”
我颔首,倏忽转眼,看到易惬衣上粘了一白鸽羽毛,不知他才接了什么消息,思索一番决定不问,听他这样讲倒也不好直接进去找焦洒,只同易惬一番请教,兴致来时请他讲了些国情局势,顺便学了些小篆。
天下本归周螽,自百年前周螽王室衰微后,群雄并起,自立为王,强盛者渐成战国七雄。韩豳、赵雍、魏鄃、齐麓、楚阙五国战事频繁,燕虒、秦鼐两国交恶。但自嬴啻即位为秦鼐大王后,用大将军王翀及其子王彀,先后并吞六国,改“秦鼐”为“大秦帝国”,自称为“始皇之帝”。六国旧贵族和豪强富户被迁移关中,秦国根本之地,以便就近监视。五国虽亡,旧民归新,人心不稳,加之秦法严苛,怨声载道。另,秦鼐地处偏西,在北,有戎奴,多扰边境,在南,有七闽,善使巫蛊,尚未归附……
嬴啻现有七女十九子,宗子名白襕,体资文武,明睿笃诚,渊渟岳峙,名扬天下,为招揽贤才,于咸阳城内立聚贤馆,又惜民力,募食坊墨鱼斋专为馆内诸人烹鱼。天下豪俊知公子白襕昂霄耸壑,翕然趋风,高谈阔论,昼夜不息。
燕虒亡后,九娘与易惬流亡途中曾受人救助,结识许多名士豪侠,后二人双双改名,知恩图报,在江湖上也有威名,得了公子白襕差人送的请柬。九娘本对秦鼐忌惮,遣阿哉在墨鱼斋做酒奴暗探虚实,耐不住公子白襕三次来请,一句恳切言,使九娘动心,二人遂赴公子之约。
后公子白襕于大婚遇刺,生死未明,刺客王姁藏匿墨鱼斋,王彀“勾结”逆贼密谋造反,朝内拥嬴啻六子公子啾者皆被嬴啻内臣赵皋捕于墨鱼斋内。嬴啻下令,驱散群贤,涤除聚贤馆,墨鱼斋亦惨遭查抄。历此劫,阿哉费了些时日组织咸阳城内剑阁各处暗点撤离,又将已被转移的焦瑶接回剑阁上。至于康敖,身份特殊,还在咸阳城内滞留,处理一些后续杂事。
刺杀一事已去数月有余,公子白襕伤情如何,似乎嬴啻有意封锁消息,公子啾夺储之势渐息。只是大将军王彀举家流放后,大将蒙夔颇得嬴啻倚重。
我听易惬一番言论,知了许多此前不知之事,不觉心情沉重,不知不觉,已至晌午。噙日庭大门骤开,焦洒慌不迭奔逃出来,直嚷肚子饿,一看是我,似乎已忘了焦瑶那事,笑脸相迎:“阿姊陪焦洒去吃些东西吧,我学了一上午,肚子正饿的咕咕叫。”
未及我多言,九娘闪身出来,面色疲惫,双目盯着焦洒,肃道:“少阁主别忘了将《吴孙子兵法》虚实篇背熟。”罢了看我一眼,道:“关于二十二计也要……”。话未说完,易惬会意,忙将九娘带远了去。
焦洒一见九娘走了,满地撒欢:“阿姊快走。”我只顾着笑:“你可说你认真学了。二十二计是什么?你倒给我讲讲。”
焦洒有些难为情,一面走,一面仍答了:“齐麓宣王曾得两名美人,终日寻欢作乐,不理朝政。外有强敌,国有内乱,朝中大夫心急如焚,宣王却枉杀功臣…”焦洒局促看我一眼,“简而言之,二十二计,乃……乃美人计……”
我哈哈大笑:“焦洒觉得,剑阁谁人最擅此计?”
焦洒红了脸:“美人计我不知,可是若要说美人……”
我知道他要浑水摸鱼,只笑着抢过话头:“看来,是有人要抬举我了。”又对焦洒嫣然一笑,“我们去吃饭。刚好,我有事要问你。”
吃罢,我此行目的明确,也不想夜长梦多,只开口问了关于焦洒所知秦子婞所有事情。焦洒想了想,一一道来。
“那日九娘得了消息,说咸阳城内木家隅有些古怪,于是派易惬去查看。我跟了去。”顿了顿,“当夜木家隅高楼内嫁女,易惬扮成宾客去贺喜,我爬上墙头,看见院内张灯结彩,宾客都喝醉了,醉得东倒西歪,我正看得起兴,好巧不巧来了一队巡逻的人,又好巧不巧地认出了我,便叫喊起来。我顺树跳进院中,惊了老巢里的鹊鸟,引起仆从注意,他们叫喊‘有贼’。易惬拦住我,说我正被通缉,不能被院外那咸阳吏的人发现,要调虎离山地掩护我。”
“我一时气盛,夺路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