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官试着行了两步,并不得劲,只退回榻上坐着,略一皱眉,右手推按着伤口。我发觉不对,一查看,不知是硬叶原本有毒,还是上面喂了毒,泠官的伤越发不好了,我便张罗为她换药。泠官神色闪避,有些漫不经心,似乎并不愿意我看。我虽不十分清明却也不愿勉强,便随口说饿了,出了屋子,想去煮些甜汤,回来就看见泠官已严严实实将自己藏在被里,躺的规规矩矩。不知从哪里又变出一块面纱来,一直遮着脸孔。
我忍不住道:“蒙着面纱,吃饭睡觉也不肯褪下,看来脸是很红了。”
泠官一动,眉间略一抽动,吸了吸鼻子,躺着细声细气地答:“……水土不服,来时沾染了风热邪气……大概……是我体质的缘故……”
那就是过敏了。等让阘懦开些调谐五脏的药就是。我笑道:“知道是风热邪气还捂着,还是不厉害,看来是要到梦里降温了。”
泠官一下坐起身来,委委屈屈道:“做噩梦,睡不着。”
“那就陪我说说话。”我坐到泠官边上,“我不逼问你,你想答就答,若有难言之隐,随便说着哄我也行。”我问:“女酾山外跟着我的是你,是不是?”
泠官垂下眼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泠官不是为了我,也一定不是为了嬉莲,他俩都与七闽有渊源,还以为会相见恨晚。我忖度道:“是为焦洒,还是焦瑶?”
“是……也不是……”泠官迟迟疑疑,“恐怕,是为我自己。”
为自己?我一头雾水。只听泠官问我焦洒情况,细细问了焦瑶,直摇头说不对,半晌神色郁郁,喃喃自语,“鸽子,鸽子应该……怕早也被他们截杀了……”“阿翁说过……他……”“不对,不对……”
我越发狐疑,连声追问。泠官渐渐平稳,双目泫然:“泠官有满腹的话,却只能对一个人说。阿姊不要问了……我……我说不出……”
我本无心窥探,此刻只能叹下一口气:“在你之前,也有一个小妹……因为我的过失,担惊受怕许久。我不愿重蹈覆辙,如果你的顾虑与我有关,一定请你告诉,不然,所有什么需要扶持帮助,也一定开口。”
泠官点头,目中清澈优柔。
与阿平不同,泠官对我十分信任依赖。剑阁情况复杂,公说公理,婆说婆理,不知哪人哪句就是假的,我实在不愿泠官受害,犹豫半天问,“你的伤,可是自己跌的?”
泠官没有回答,眼神神秘黯晦。我懂了,没有多话,只请她教我驱虫之术,免得被阘懦欺负。
日近正午,阿哉领张嫉恶来。阘懦控住爬虫,将泠官背移到偏锋凌绝顶上的逗雨阁,又将一览堂同补阙斋让予张嫉恶一行人。
泠官在榻上小憩,我却睡不下。也不知焦洒兄妹与嬉莲如何?焦洒此次病发的凶猛,见了一眼泠官,越发奇怪。怕是九娘顾虑着他几个的疯病,不便让张嫉恶一行看到,且让众人避着他们,圈了几个病号在屋里,派了专人照料,遂不再想。
一个时辰后,九娘孤身前来来慰问,对我横眉冷对,多加忌惮,言语间多少有要泠官避我的意思,我自知分寸,不好多嘴长舌,躲出门去,回来时九娘已不在了,只见泠官面莹如玉,眼澄似水,唇边尤噙笑意。我心中释然。
余下半日不曾出什么变故。只有一事意外——易惬竟提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