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眸子映着雪光,在黑暗中亮得惊人,面颊寒冷,手掌却温热,此刻一瞬不瞬地凝视她,唇瓣抿起不愉的弧度。开口,嗓音微微沙哑:“第几次了?”
“什么?”燕婠一头雾水,脑子晕乎乎的,面对眼前这张脸,有非常严重的不真实感。聂寻怎么可能会来牙拓?就算来了,怎么可能会来找她?或许不是特地来见她,仅是偶遇,可......哪儿有这么巧?一定是假的,这大概是一场梦吧。
她不由自主后退半步,软绵雪地踩上去,发出爽脆的声音。
聂寻注意到她的动作,敛下眼帘,眸子顷刻黯淡,又回到如一口古井的沉寂神态:“你擅长跑出来,是第几次了?”
燕婠不吭声,背靠着一棵笔挺松树,一动不动。
“你再不说话,我就把人引过来。”
这招果然有效,燕婠撇着嘴小声抱怨几句,以为他听不到,又说:“没几次。”
二人沉默,一时尴尬地僵持着。
“聂寻。”燕婠扬起脸,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这是在做梦吧。”
是了,一定是梦。
他攥紧拳头,又松开,铜钱硌得掌心生疼:“城主让我去久安送东西,我就......顺道过来了。听说牙拓下了好大一场雪,所以来看看。”
燕婠一哂:“久安离此处相距近千里,你这道还真是顺。”
他假装没听出话里的挖苦,脚尖踢了踢积雪:“的确挺顺。你翻墙的样子挺丑。”
怎么之前没发现聂寻会笑话人呢?燕婠冲上去,脑子一热,不知哪里来的胆子,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恶狠狠地:“你说什么?”
手举了片刻,开始发酸,聂寻这人长这么高做什么?都比她高了一个头呢。见他浅浅勾唇,她起皱眉头,想也不想,将拇指摁在他的下唇,阻止唇瓣弧度继续延伸。聂寻的笑容凝固,眼里带了一丝不明的意味。
停了一会儿,他拿开她的手,低低道:“你不喜欢这个吗?”
摊开手掌,是一枚建乐通宝,红绳犹在。
燕婠心里半是难过半是难堪,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厚着脸皮道:“我不小心遗失了。”
“哦?”
“真的。”燕婠目光诚恳,手抚心口,“我摸着良心说的。”
聂寻意味深长地笑笑。
燕婠拿过绳子,但怎么都扣不进盘扣,他索性帮她戴好。红绳将纤细手腕衬托得愈发白皙柔弱。
“你想去哪里?”
她愣了愣:“啊?我吗?”
聂寻看着她。
她只得胡乱道:“我想去城墙上看看月亮。”
聂寻转身,走出几步,又回头:“走。”
她连忙跟上:“我们一起去吗?”
他不正面回答:“今晚不适合赏月。你来早了。”
燕婠傻乎乎地笑:“不早,也不晚。不是碰到了你吗?挺巧的。”
是,的确挺巧。他赶了近千里的路程,在冰天雪地里顺着屋子一间间摸过去,才找到她的院子,原本打算等到她睡着就走,没想到她竟然装睡,瞒着侍从溜了出来,明明手脚不利索,偏爱和人玩猫捉耗子的游戏,胆子又小,一点儿动静就被吓得一惊一乍。
聂寻苦涩地笑笑,没有应声。
雪地难行,才走了几步,燕婠止不住喘气,撑着双膝喊:“聂寻,我走不动了。”
他半蹲下身子:“上来。”
燕婠三步并两步扑过去,把脸靠在他的脊背处,小声说:“忘了告诉你,城门上有官兵的,街上也有人巡查。”
“嗯。”
“那我们去哪儿?”
“看月亮。”
“今晚不适合赏月,你说的。要是被人发现就糟啦,聿罗肯定会关我一个月的。”说着这样的话,她的语调却十分轻松,一点儿也没有担忧的意思。聂寻身上有尘土味,他似乎一直都是这样,风尘仆仆、没半刻停歇,是不愿停留的飞鸟。燕婠抓住他的肩头,安安稳稳地闭上眼,不知怎的,现在无比安心,她什么也不怕了。
眼眶不期然酸痛起来,胀胀的,她吸吸鼻子,努力压抑住泪水。
“无妨。你想去哪儿看?”
许久没等到回答,聂寻欲侧过头,但被她推开脸。
她克制住鼻音,用欢快的语气道:“都好。”
聂寻足尖轻点,一步跃出十丈,一点气也不喘。她闭眼听耳畔风声呼啸,雪不冷了,落在眉眼发间温柔无限。约莫走了一盏茶时间,他停下步伐,燕婠睁眼,发现他们落在一处屋脊上。一溜儿的清水脊、燕尾墙,粉壁黛瓦,颇具昭黎风格,鼻尖萦绕若有若无的檀香。再定睛一看,原来是处寺庙,他们站的位置是偏殿,可以看到正中央的金刚大殿,此刻只余殿内长明灯燃耀生辉,莲花经幡沉默低垂。
聂寻扶着她坐在屋脊上,和她并肩,搓了搓手,仰头望漆黑天幕。
燕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等了片刻,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