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待在这里吗?”
燕婠被他叫醒时,刚做了个稀奇古怪的梦,梦里她和几个戴面具的人围着一只癞蛤蟆手舞足蹈。为什么要围着癞蛤蟆?围着一堆篝火或者一块祈福用的石碑,都不至于太叫人困惑,但那些人似乎习以为常,牵起她的手,和她一起跳舞。
梦里有人朦朦胧胧地问:“你愿意待在这里吗?”
我……
夜色太诡异,明明是载歌载舞的欢乐场景,无端让人生出惧意。她张开嘴,发不出声音,好像有人将这个世界的声音全部抹去。
然后,看到一张脸,聂寻俯下身子,淡淡鼻息喷吐在她发间。她揉揉眼睛,含糊道:“你的面具呢?”
“嗯?”
燕婠看清来者,清醒过来:“……没什么。现在是什么时辰?”
他模糊地给出一个时间段:“天快亮了。”
燕婠扭头往向窗外,隐隐有乳白色的晨曦。又是一天。自打来了牙拓,她把日子过得稀里糊涂,不知今夕是何夕,或许要等鬓角生出白发,才知道年华已逝去吧。
“你不睡觉,跑这里来干什么?小心苓枝把你轰出去。”
聂寻道:“她同意让我过来。”
或许应该换成“她拦不住我”。
燕婠露出惊讶的样子:“你和她打架了吗?”
“不算打架。”
“那是动手了喽?谁赢了?”
聂寻自觉话题跑偏太多,干巴巴地说:“这些是小事。你还没回答我。”
“什么?”这人显然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认真道:“你愿意待在这里吗?”
梦里阴森诡异的夜色卷土重来,她沉思片刻:“哪儿?”
“你知道的。”
这间屋子吗?还是牙拓?或者……都是?燕婠感受到心跳开始加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动。待在这里,可以衣食无忧,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下半辈子几乎没什么需要操心。况且依照现在这状况,聿罗有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是再也不会来烦她了。这很好,她应该珍惜现在。
可她不开心。
“即使不愿意,又有什么法子?”她轻声道,“我走不掉。”
“先回答我。”
她咬住唇瓣,又松开,留下发白的牙印,很快消失不见:“不愿意。”
聂寻直起身,似乎暗暗松了口气::“这就够了。”
她察觉到异样:“你想做什么?”
他没回答,留下一个浅笑,转身离开。
“聂寻!”
燕婠急忙掀开被子,还没找到鞋,屋子里已没了人影。她忍不住怀疑刚才的一切皆为幻觉。
一整个白天都找不到聂寻,她担心他又去做什么事,于是下定决心,若他再一声不吭跑出去,自己就不理他了。
整日无所事事,燕婠跟着雪照学大赫绣花的针法,不过学了很快又忘。她倒不气馁,拿着针兴致勃勃,还怂恿苓枝一起。
后者委婉地拒绝,手指缩在袖子里,因疼痛不可遏制地颤抖。
下午早早地上灯,燕婠趴在窗户边看下人们挂灯笼,因为没人拜访,平常只在主屋门檐悬挂两盏。只有聿罗过来,才会在两侧挂细纱描花的灯笼,它们把屋子照得亮堂堂的,那时庭院中的积雪会白得不真实,不能盯着积雪看太久,否则眼睛会不舒服。雪照告诉她,居住在雪山的人,眼睛或多或少有些毛病,他们自幼晓得不能远眺,雪折射的光会把眼睛灼伤,甚至于盲也是有的。燕婠听了觉得稀奇。
一进内室,才发现满屋是雪融化后的水迹。聂寻不知何时归来,正抖落肩头残雪,手里拿了个半湿的布包袱。不晓得是否因为屋子太黑,他的脸才衬托得分外苍白。
“你去哪里了?我找了好久。”
她真怕他说出什么叫人不愉快的事来,又期盼他别瞒自己。
聂寻轻描淡写:“拿了点东西。你试试。”
“什么?”
打开包袱,里头七零八碎的,她的目光首先被一件紫纱裙子吸引,料子轻薄几近于无,垂感极佳。展开,袖口领口和腰间的锡片闪闪发亮,十分夺目。如果渚崖城里花街那些姐姐们看到,一定会惊叹。
“你拿这个干嘛?”
聂寻趁机将包袱里其他东西收好,背在后头:“试试。”
“这天气,让我穿这个?还是湿的。你从水里捞起来的吗?”
聂寻拿裙子去小茶炉旁烤:“原先干的,但包袱沾了雪,一化才湿了。”
燕婠跟过去,与他并肩蹲着,两人像一对破落的小乞丐,眼巴巴地守着炉子。
“你去了一整天,就为了这个?”
聂寻显然十分疲惫:“娘子消停些。”
“我不。”却没再说话。
裙子极薄,布料藏不住水,稍微烘烤就已经干了,呈现出温柔的浅紫,流苏软糯,捏在手心里叫人舍不得松开。即使是这样严寒的天气,